我不喜欢方方的《武汉日记》。为什么会火?

把“我不喜欢”放在最前面 , 是因为这句话压抑很久了 。 从一开始还没有人骂方方的时候 , 我读不下去 。 后来她的日记每天在朋友圈刷屏 , 转发她日记的有我的同学、同事、老师 , 这倒也罢了 。 后来出现了骂方方的声音 , 讨论方方和李文亮相关性的文章 , 我看了也没转 , 再后来出现了骂“骂方方”的文章 , 我只能更加小心翼翼 。但写文章的人最难忍的就是有话不能说 。 压抑许久 , 恨不得把这一句话音量调到最大:我真的不喜欢!当然 , 我喜欢不喜欢是无关紧要的 , 美味佳肴那么好 , 也未必要世上人人喜欢 。 所以这篇文章主要聊的不是我喜不喜欢 , 而是一点思考:方方的日记为什么会火?所以标题若用论文体 , 大致可以写成“方方《武汉日记》走红原因浅析”一类 。 只不过我实在是憋得慌 , 知道我的文章没几个人会点开 , 所以抓住标题这点机会挣扎着表示一下我一点纯然个人的声音 。 这也是一点不想被淹没的个人的声音啊 。为了写这篇文章 , 我把方方日记找来挨着看了一遍 , 当然有的可能已经看不到了 , 比如第一次看到有人骂方方日记 , 是关于一堆手机的配图的 。 事后大致可知 , 配图是假 , 是网友恶意附会 , 但文字是不是呢?通读了方方现在能找到的尽量多的日记之后 , 我认为方方不至于恶意夸大事实 , 更不至于明知是假而继续传播 。 但方方没有去殡葬实地检验真相 , 而是选择相信了自己的间接信息渠道 , 使她的文字未必和事实完全一致——但我们都是个人 , 方方不可能是一位开启了上帝视角 , 掌握了所有真相、保证自己每个字都所言非虚的真理化身 。 并且 ,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够信任的间接信息渠道 , 这样的信任无需向其他人一一证明 。 生活不是科学实验也不是学术论文 , 要允许灰色空间的存在 , 日记是对生活的记录 , 不是试验记录 。文学的意义也是在个人、在生活本身的角度才能成立 。 从社会调研的角度 , 要对某事做评价和估计 , 必须大范围取样 , 统计数据 , 才能得出关于某地区某某情况的判断 。 但文学不必如此 。 在整个世界大多数情况下都光明灿烂的时候 , 也会有阴影中的人 , 文学可以写他们而不必被认为是造谣 。 方方日记里谈到她写小说的部分 , 我读着就非常亲切 , 小说是与弱势者 , 与落时的人在一起 , 给他们一点光和陪伴 。 我一直非常喜欢方方的《风景》 , 也曾专门写过小小的评论文章《方方:《风景》丨爱之虚妄与死之永恒》 , 这就是一种对小人物的命运的关注 。 另外让我非常喜欢的 , 是方方的语言——那克制的、冷静的 , 却又透着有力的诗意的语言 , 很多段落因其简洁流畅 , 戳心又上口 , 我反复阅读 , 几乎能背下来 。但方方的《武汉日记》却失去了这两种我最喜欢的东西 。 我实在没办法觉得《武汉日记》有文学上的色彩 , 这不是文学名著的那种“文学” , 而是一个自媒体意义上的“文学” 。 我读不下去《武汉日记》不是因为它在记录人间疾苦而我内心过于脆弱 , 像“真实故事记录”、“偶尔治愈”这样的公众号里的文章读起来要扎心多了 。 你可以说这日记是一种随意的书写 , 所以不用对文字要求这么高 。 这样的话可以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 却不能用在一个职业作家身上 。 真正的大厨随手做的小餐即使卖相一般 , 滋味也应该是美的 。 我才华有限 , 对写作有不足挂齿的兴趣 , 也知道日更的艰辛 , 但方方的日记文学水平之低 , 读来味同嚼蜡(这真的是切身感受) , 我不打算原谅 , 这可能也是一位读者对作者起码的评价权 。而之所以失去了“文学” , 是因为方方尽管采用了“日记”这种极为个人化的、具有隐私色彩的文体 , 记录的却不是“个人”的生活 , 在写作姿态上 , 她是一个“武汉人”的代言者 。 要替那么多人发声 , 在日记里总结自己其他信息渠道得来的信息 , 或浏览到的新闻、视频、消息 , 这日记怎么可能写得有生活的质感?为了对比 , 我去找过豆瓣上的小杭的记录 , 寥寥数语 , 锥心泣血 。 这是被灾难精准打击的个体 , 留下一地血肉模糊 。 在方方的日记里也提到了这样的悲剧 , 但却被概括化了 , 这并不会给我带来新的东西 。 事实上 , 方方日记里提到的一些细节反而给我留下了印象 , 比如她说到被隔离的人们用绳子从阳台或窗户上吊下篮子把食物吊上去 , 比如社区里集中去买菜 , 每个人代购回来的菜上还写着收货人的姓名和手机号 。 这样的事情很琐碎微小 , 可是一件件做起来 , 要付出很多劳动 。另一个豆瓣上写封城日记的人 , 那才是真正的“日记” 。 我没有完全看完他的所有文章 , 但看过的几篇都觉得很不错 , 至少比方方的日记好很多 。 我也记得一个细节 , 说他去地下室里找白菜还是酒 , 灯一开有点恍惚 。 姥姥平时放很大声音的做操的录音机让大家很嫌弃 , 而现在大家一起在客厅做操 。 叙述的语调是压抑的 , 有淡淡的悲凉 , 文章非常有质感 , 读起来有温度有内容 , 甚至有诗意 。 我本来想引用过来 , 但一想可能又要涉及版权之类的问题便作罢 。 有兴趣的话去豆瓣搜索武汉日记 , 不难找到 。谁赋予了方方“代言人”的资格呢?如果是方方“武汉人”的身份 , 她写自己 , 就是在写和她一样平凡的、在疫情中默默坚持的武汉人 , 那是说得通的 。 但我刚才说了 , 她的日记里其实很少写到自己 , 写到自己的部分不过是买口罩的艰难(我读到她写一包10个的N95口罩没有买的时候有点震惊!我在农村 , 从来没有在实体店里买到过口罩 , 早早的就买不到了) , 或无心做饭 , 或是要照顾好女儿 , 或是狗粮 , 再或者就是每天的天气 。 这些内容琐碎倒是其次 , 在她的笔下实在陈旧而干瘪 。 被圈禁的生活肯定无聊 , 但记录无聊也是文学要做的事 , 譬如《一地鸡毛》 。 只不过方方的宏愿不在于此 。显然 , 方方对自己的期待 , 以及日记的粉丝们对方方的期待 , 不是作为一个普通武汉人的“体验记录” , 不是要通过她的笔来完成一个文字上的在场与共情 , 而是要以知识分子的姿态 , 以笔为枪地揭露、批判在疫情的风暴最肆虐的地方 , 被掩盖的黑暗 。 换言之 , 这是一个和政府话语相抗衡的“大声音”——为什么是“大声音” , 因为其实人间疾苦的呼告 , 一线医生们、微博上的网友们已经写了很多很多 , 但那些声音毕竟“人微言轻” , 但方方是一个有资历有身份的人物 , 通过她来“扩音” , 那些不被看见的苦难能够被看见 , 那些憋屈的声音能够被表达——这是方方在日记里给自己的人设 , 也是大量读者们追随她的出发点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能“火”的理由 。 通过仔细分析她的文章 ,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 , 既没有文学价值 , 也没有信息价值——她的日记里没有额外提供我从其他渠道得不到的信息 。 关于疫情数据变化、走向的文章 , 丁香医生的每日疫情播报比她做得更好更全面 , 关于武汉普通人的生活 , 那些寻常小人物身上的光和热 , 自媒体就不说了 , 官媒上都有很多 , 关于她自己的真实体验 , 她写得又少又浅如断断续续的流水账……这是我在阅读里最忍不了的事 。 我花了精力和时间来读你的文章 , 可你什么都没给我啊!如果是关于防疫的科学建议 , 那我也愿意一听 。 但很遗憾 , 也没有 。 文学和知识分子的门槛是不同的 , 文学并不需要很多“知识” , 沈从文不需要上大学 。 但“知识分子”的价值不是靠感动、靠抒情来确立的 。 刚才我提到的对殡葬这一信息的处理 , 反映的就是方方试图以知识分子的姿态来写作 , 但却暴露了自己不够有知识 。 如果她回到文学的本职 , 像下面这样果敢决绝的排比倒很能打动人:武汉现在是在灾难之中 。 灾难是什么?……灾难是医院的死亡证明单以前几个月用一本 , 现在几天就用完一本;灾难是火葬场的运尸车 , 以前一车只运一具尸体 , 且有棺材 , 现在是将尸体放进运尸袋 , 一车摞上几个 , 一并拖走;灾难是你家不是一个人死 , 而是一家人在几天或半个月内 , 全部死光;……灾难是你在家里等待医院的床位通知 , 而通知来时 , 你已断气;灾难是重症病人送进医院 , 如果他死了 , 进医院的时刻就是跟家人诀别的时刻 , 彼此都永无相见之日 。 你以为死者在那样的时候还有家人在殡葬馆相送?还能留下他的遗物 , 甚至 , 死者还能拥有死的尊严?没有了 , 死就是死了 。 拖走 , 然后立即烧掉 。 ——方方《武汉日记》(为避免不合理引用 , 省略号的部分有删节)这种描述像是大手笔的速写 , 跳过细节 , 迅速地掠过一些最有冲击力、最能说明问题的画面 , 来呈现疫情的残忍和恐怖 。 这和我阅读东北大鼠疫(就是伍连德救过来的那次)的资料中呈现的画面很像 。 尽管在疫情的规模和死亡人数等方面二者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 但文学的好处是它只是写一个局部 , 局部的相似很正常 , 毕竟这是瘟疫啊 。 尤其最后一句 , “死者还能拥有死的尊严?没有了 , 死就是死了 。 ”我十分赞同 。 多读一些人类历史上疫情的记录 , 就会发现人死了和动物死了真的没什么太大差别 。 疫情开始的时候我私下里悄悄说过这句话 , 家人不爱听也是自然 , 但我知道这是事实 。 轮到我自己 , 也是如此 。因为方方缺少知识 , 所以虽然她说“我现在经常会唠叨常识问题” , 她的一些建议和想法 , 恰恰是没有常识的——所谓常识 , 便是社会运转的基本方式方法 , 一些基本的考量在她的思路里是架空的 。 比如她建议过把本地的患者用医护人员陪同送往外省 , 完全不考虑这些患者是要坐大巴还是打包塞集装箱呢?因为救护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不够用的 。 以及医院里的医护都忙得崩溃 , 这护送他们出省的医护是从天而降吗?又比如她说到关于被吊销医疗执照的某医生 , 说这个危急时刻有人能治病就要让人家治 , 所谓事急从权 , 我觉得也匪夷所思 。 她提到过自己的生活习惯是西医看病中医养生 , 这时候让一个没有行医执照的人来济世 , 就算我支持中医 , 我也得考虑一下那些有行医执照的中医师的感受吧?总之政府做的就是错的 , 可是反着来就一定对吗?如此种种 , 不必多举例 。我指出方方思路中欠缺常识的地方 , 也只是实事求是 。 她举的一些别人缺少人道主义常识的例子 , 也非常讲道理 , 比如那个被困高速的男子 , 或者是半夜不能回家的农民 , 基层工作人员处理问题的手段确实是可以再提高 。 但她提的解法却很有意思 , 比如说 , 找个空屋子让那个农民住一晚 , 有人看着 , 不就行了吗?像极了“何不食肉糜” 。 对 , “何不食肉糜”应该可以来概括她的很多“常识”欠缺了 。 这多少有点反讽 , 因为她写日记的一个主题好像就是为了要写苦难 。甚至 , 她的日记里还写到“只有N95才能防护 , 普通医用口罩不行”的句子 , 这已经不是常识的问题 , 这是完全地错了 。 她的日记有那么多人在读 , 她被那么多读者所信任 , 她不能稍微去了解一下口罩防护的原理和效果再写吗?多写一二百字 , 把这件事讲明白一点 , 会花她很多时间吗?一个人批评人的力气不老当然是好事 , 学习的力气也要不老才更可贵啊 。只能说 , 方方的《武汉日记》拿不起文学的笔 , 也拿不起“知识”的笔 。除了文学价值 , 信息价值 , 文章还能有另一种价值 , 就是观念价值 , 或者说 , 姿态价值 。 这种姿态一言以蔽之 , 便是骂政府 。 这是方方日记唯一的价值 , 也是众多读者所期待的“大声音”的唯一价值内核 。 当然 , 方方的日记里不全是骂政府 , 也有讲政府做得好的事 , 但因为方方的价值内核是“骂政府” , 所以这些对政府可圈可点之处的赞扬 , 也就天然地不会被怀疑为夸大的溢美之词 , 而是实事求是 。 也许 , 这是方方的日记令人安心的地方——同样的内容放官媒上 , 老百姓不信的 , 但方方讲 , 老百姓就踏实 。 从这个角度 , 方方确实是做了安抚人心的贡献 。关于骂政府 , 我之前写过文章 , 《谈论政府话题的起点——分歧与共识》 。 就这次疫情而言 , 政府肯定难辞其咎 , 武汉乃至湖北政府的决策在一开始出现了大问题 , 以至于我们错过了可以拦截病毒传播的最佳时机 。 最近病毒肆虐全球 , “抄作业”这话频频出现 , 我在想是哪个网友这么有才第一个想出来的呢 , 复盘方方日记的时候发现 , 她在2月3号就这样写了:“疫情来了 , 从它初发及至扩散再至疯狂 , 我们的应对则从错误到延误到失误 。 我们没能绕到病毒前面拦截住它 , 却一直跟在它的后面追赶 , 尽管我们付出如此规模的代价 。 摸着石头过河这个思路并不对症 , 那么多可参照的前例 , 为什么不跟着学呢?直接抄个作业也可以呀?可能我的想法太简单吧 。全球疫情肆虐的显示 , 那么多可参照的前例是很难跟着学的 。 不同决策之间的博弈当然也不是一个缺少知识的人能够想明白的——“我的想法太简单” , 这句话恰如其分 。 在所有骂政府的声音里 , 我唯二不能苟同的 , 一是用文学式的语言来概括现实政治问题 , 例如草菅人命 , 漠视生命 , 粉饰太平之类;二是用政治体制来解释疫情肆虐 。 我不能苟同的原因是这两种结论都过于不动脑子 。 第二点已经有现实证据 , 第一点则很难有明确证据 , 因为官员没办法割开肚子证明他吃了几碗粉 , 官员们怎么开会怎么决策怎么立法怎么处理 , 则总是会被理解为做样子糊弄群众 , 总不可能让官员们日常都去广场开会 。 但官员们不能割开肚子的情况下 , 我为什么相信他们没有多吃一碗粉 , 倒不是因为觉得他们是圣人 , 而是因为明知有难而故意瞒报不符合他们自己的利益我确实相信很多官员是比较蠢 , 但官至省市级要员至少也要非常谨慎而精明才行 。 疫情本身无论如何是自然灾害 , 又不是官员放的毒 , 有非典前车之鉴(我指的是瞒报拖沓之后被撤职的前车之鉴) , 一个正常的官员只要没有收病毒的贿赂 , 他为什么要有意瞒报?人们不能接受的事情是 , 我们在未知的事物面前会犯错 。 一种是过高估计 , 一种是过低估计 , 恰如其分如果不是偶发的运气 , 就是痴人说梦 。 显然这次我们犯的错是过低估计 。 我倾向于把这件事理解为人们认识事物需要过程 , 以及政府应对公共卫生突发事件时缺少经验 , 以及决策机制有误 。 要知道 , 在很多医院都没有感染科的情况下 , 很多医护都不敢说随时爆发传染病就都能训练有素的情况下 , 政府的懵逼其实完全可以理解 。 这才是我们要在灾后重建中抓紧去补课的 , 而不是“不枪毙一批害人精不能平民愤!”的呐喊 。 这样的呐喊对于要抒发愤懑之气的民众 , 十分必要 。 官员就是得有挨骂的自觉 。 但方方 , 要试图拿起知识分子的笔 , 就要先承担学习和思考的重量 。而普通人(方方也是一个普通人)之所以对骂政府有这样强烈的欲望 , 本质上还是对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在情感和理性上都不能接受 。 这是一种“冤有头债有主”的民间思维 , 它相信任何好端端的人都不能无端端地死——但这其实是太平盛世留给我们的幻觉 。 有新冠病毒存在 , 就会有疫情存在 , 有疫情 , 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家庭破碎 。 死亡人数腰斩一半 , 也仍是人间惨剧 , 满城血泪 。 我在谈论《鼠疫》的文章《瘟疫 , 理性 , 以及其他》中提到 , 人们试图用理性去讨论人和自然之间的角力 , 本质上是一种狂妄自大 。 也许做对了一些事 , 可能很多死亡可以避免 , 但人类从来不是这世界的先知 , 也从来不能一开始就做对事 。 以前读胰岛素历史的文章 , 那教堂外面色惨白命垂一线的孩子们被输入胰岛素后 , 奇迹般地恢复了血色 , 从死神手中挣脱了 , 而在这一天之前死去的孩子们死了就是死了 。 昨天看埃博拉病毒的历史 , 0号病人竟是一个2岁的孩子 , 和我的孩子是一样的年纪 , 紧跟着他脚步的是他的家人和整个村90%的住民 。 他们去哪里讲理呢?为什么要吃蝙蝠 , 何不食肉糜?但方方把骂政府作为了政治正确 , 作为了拒绝思考拒绝探究真相的挡箭牌 , 作为了自己“代言人”的合法性和高拔于普通百姓的优越地位的来源 , 我就看不下去 。一群下沉的人们高举着红旗去了 。 他们在红旗前照相留念 。 感觉像是到了一个旅游点 , 而不是在一个苦难沉重的疫区做事 。 照完相 , 他们便把身上穿的防护服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 他们早就习惯做任何事都先把形式做足 , 都先自吹自夸 。 如果下基层工作是件日常的事 , 如同他们上班一样 , 他们用得着打旗帜吗?拐点还没有来 , 人们还在受难 , 百姓还困于家中 , 就要如此急切地举着红旗唱开颂歌吗?我还想说:什么时候公务员们前去工作不举旗帜不再合影留念 , 什么时候领导视察没人唱歌感恩 , 也没人做戏表演 , 你们才算懂得了基本常识 , 才算知道了什么叫作务实 。 不然 , 百姓的苦难还有个完吗?但其实举红旗照相的人也是志愿者 , 也是这时代映衬下的小人物 。 人家做了事情 , 就像我们在家里做了顿饭要拍照留念 , 又有何不可 。 重点难道不是他们工作做得到底好不好?拍了照要挨骂 , 不拍照可能又说政府尸位素餐 。 骂政府也要讲道理 , 不然骂政府也只是换了个对象的骂街 。 小公务员、小职员不也是常出现在文学作品中的小人物吗?方方就一点不担心自己的话语对这些劳苦工作的人造成伤害?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 , 我觉得方方确实可以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社区的工作 , 而不是只待在家里接受别人的帮助 。 她从作家的位置上下来 , 下凡当一回老百姓 , 体会一些真实的人间疾苦 , 也许能再次写出像《风景》那样的好作品 。虽然方方把“骂政府”政治正确化了 , 但老百姓确实需要有一个“大声音”来替他们担着骂政府可能的负面效果 , 他们通过转发、点赞方方的日记获得了参与一场共鸣和狂欢的机会 , 而他们骂政府的心情确实又比方方更正义、更迫切 , 这样看来 , 方方确实是机智地为民执笔了一次 。 只不过这些日记在未来看来 , 其意义可能连《伤痕》和《班主任》都比不上(毕竟它们虽然粗糙 , 却仍然是文学) 。当然 , 方方并不是故意如此 。 我从不怀疑方方的善良 。 只是一个不保持学习习惯的人 , 已有的知识和观念就会被时代的“通货膨胀”而缩水 , 它未必是错 , 只是有效范围会不断滑坡 。 所幸 , 方方很多用来骂政府的漂亮言论 , 比如衡量一个国家文明的尺度之类(我已经不想从现实政治的角度来分析这段话 , 但它确实是很漂亮的文字) , 用来骂外国政府在疫情防范中的丑态百出也一样适用 , 从这个角度 , 我确实觉得 , 道德之类很容易速朽 , 但文学 , 哪怕是粗糙的文学 , 却总能获得更长久的生命 。 桑格塔在评价加缪时说过这样的话:“道德美易于迅速衰败, 转眼就化作了警句格言或不合时宜之物”; “这种衰败, 有的在作家健在时就赶上了他! " 洪子诚先生在谈论《鼠疫》时引用了这句话 , 我想 , 用来形容方方的《武汉日记》也一样合适 。 经历过灾难 , 作家们可能想模仿加缪的《鼠疫》来让灾难给自己琐碎的记录加冕 , 却完全忘记了里厄医生谦卑而伟大的“我不知道”:人并非无辜也并非无罪 , 如何从中摆脱出来?”里厄想说的 , 就是要治疗一切能够治疗的东西——同时等待着得知或是观察 。 这是一种等待的姿态 , 里厄说 , “我不知道 。 ——加缪《鼠疫》——————————————————你可能还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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