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度记特约评论员 龙之朱谈方方日记

文度记特约评论员 龙之朱湖北解封了 , 武汉也将在不远的4月8日开城 , 而方方日记的终篇 , 在这个春夜 , 在数不清的人的等待中 , 如约而至 。武汉要开城了 , 日记画句号了 。 这样的消息 , 让两个月来居高不下的民间公共体温骤降 , 相信很多人都一脸轻松 。追也好 , 怼也罢 , 方方“武汉日记”的使命已经完成 。 想想这都是一个奇迹 , 一个中文话语世界难以复制的交互传播经典案例 。有那么多凌晨一两点还不睡觉等着看日记的人 , 也有给“方方阿姨”写信的各种年龄的“高中生” , 更有数不清的圈友因为看法不同而势若水火 。一份日记 , 成了测量民间公共体温的试纸 。 你发热吗?你怎么还不发热?你今天看方方了吗?你今天骂方方了吗?疫情之下的封城 , 让很多人焦虑 , 也催生了很多欺瞒、恐惧、愤怒、亢奋 , 当然 , 还是会有冷静的思考 。舆论场上冷一阵儿烫一阵儿的话语温度 , 既表征了芸芸众生普遍的思想体温 , 也传递给我们些许哪怕微茫的希望 。方方日记 , 就因其难得的冷静、沉稳、绵密 , 在记录城市日常、追问共同悬疑、勾勒时代面影的同时 , 也在一点点补缀残缺的公共记忆 , 激发被同化的思考能力 , 降低一度高热的民间体温 。没有规划、没有愿景 , 甚至没有必要的文本打磨 , “想到哪写到哪”“经常不小心有错漏字”……这样絮絮叨叨的文字 , 更接近自言自语 , “纯粹的个人记忆” 。 然而 , 这份随意、散漫 , 多有批评的日记 , 恰恰引发了人们的共情 。不管是批评方方的人 , 还是追捧方方的人 , 其实都应该意识到 , 方方日记的存在 , 让思考成为可能 , 让讨论形成价值 , 让公共舆论多了一些素材和符号 。很多人指责方方的批判性 , 如同那位“高中生”所质问的 , “在一个光明时代 , 作家的主要精力是多用在提振民族精气神上 , 还是一味地聚焦不足之处 , 不停地揭露和追问呢?”这个问题当然不能抽离具体的环境 。 正如方方写到的 , 如果连发泄一下痛苦都不准 , 连几句牢骚和反思都不准 , 难道真想让大家疯掉?事实上 , “揭露和追问”等批评性本身 , 就是在“提振民族精气神” , 就是一种强大的正能量 。也有人指责方方的琐碎 。 困坐愁城 , 方方记录生活中诸多毛茸茸的细节 , 这既是特殊时期的认识标签 , 也是一种容易引发共振的集体记忆 。 砖缝里的一株草 , 枝头的一簇花 , 路面积水的几纹涟漪 , 武汉大嫂的一两句骂人的话 , 每每会直击你的灵魂(如果有的话) 。还有 , 这场疫情带给小众老作家方方的最大触动 , 一定是与阅读者高强度的交流 。这或许也意味着 , 方方日记 , 其实是方方与读者共同完成的作品 。 用接受美学的理论看 , 方方日记实现价值的过程 , 就在与各种人的互动之中 。 也互动中 , 日记完成了从个体叙述向公共表达的进阶 。是不是一定能够形成共识 , 很多时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 在呼吸困难的日子里 , 至少有一道门缝 , 让我们能够保持思考的能力;在普遍性体温高热的环境中 , 至少有一剂清醒帖 , 让我们冷静下来 , 遥吟俯畅 , 低回辗转 , 体察众生 , 观照世界;在公共话语的缝隙中 , 至少有一些民间记录 , 让大历史大事件大灾难的叙事更丰盈一些 。从这个意义上讲 , 此次疫情的各种日记 , 方方日记、六六日记、老俞(俞敏洪)疫情日记等 , 都做到了这一点 。作为一种文体 , 日记的历史源远流长 。 之前的日记 , 长处多在事件记录、文献留存 , 其价值有待长时段的发现 。 而在互联网语境下 , 则立竿见影 , 既是记录 , 更是表达 , 本质上是作家对现实社会的观照 , 是公民对公共生活、公共政策、社会治理的意见表达 。这种表达 , 首先是自发的、主动的 , 然后才诉诸更多的个体 , 引发广泛的共鸣或批评 , 最终则对公共治理提供某种路径上的借鉴 。 而无论是情绪上的共鸣还是现实社会的变化 , 无疑又会反过来成为催生嗣后日记的内容 。这实在是一种饶有意味的文化现象 。个体的记录 , 裹挟着民众的参与、补充、丰富 , 乃至再创作 , 成为一个时代大事件的公共记忆 。 就像那位采访切尔诺贝利事件的阿列克谢耶维奇那样 , 记录即表达 , 叙述即评价 , 这些来自疫区的字符 , 当然跳动着灼热的价值与力量 。“疫情过后 , 武汉人便会回到以前的生活轨迹 。 生活就是这个样子 , 像长江 , 永远奔腾 , 不会停歇 。 ”方方的话真实可鉴 , 但正如一缕风、一点雨、一只掠过天空的小鸟 , 过去了 , 抹掉了 , 消失了 , 能说没有来过吗?灾难如是 。 日记亦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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