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集体的沉默,这是最可怕的

方方武汉日记二月初七(2月29日)这集体沉默的鞭子 , 也打在了自己人身上方方:集体的沉默,这是最可怕的
集体的沉默 , 这是最可怕的文/方方天又晴了 。 阴阴晴晴 , 有点像我的封城日记 , 开开封封 。 待在家里时间长了 , 不知以后出去还习惯否 。 甚至 , 还愿意出去否 。 今天邻居唐小禾老师发了一组东湖的照片 , 像是无人机所拍 , 说是近日的 。 空旷而寂静的东湖 , 梅花盛开 , 红白相间 , 真是美得不得了 。 转给同事 , 同事说 , 看着看着好想哭 。 唉 , 一年春事几何空 。 杏花红 。 海棠红 。 看取枝头 , 无语怨天公 。 这几句词 , 倒是与我们现在挺搭 。武汉人有点沉闷 , 这是我很强烈的感受 。 连一向活跃的同事们 , 也都不想讲话 。 我家里的小群 , 亦很少有人做声 。 都在追剧吗?还真愿如此 。 关门禁足如此之久 , 是需要很强意志力来承受的 。 在武汉 , 人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 外地人恐怕很难体会 。 用任何美好的词汇来夸赞武汉人在这次疫情中所作的奉献都不为过 。 我们还在继续坚持 , 依然听从和配合政府的所有指令 。 这已是封城的第38天 。疫情蔓延已经控制 , 全国各地只有零星的新增病例 , 只有武汉例外 。 但武汉的局面似乎看上去也不错 。 医生朋友告诉我 , 武汉现在有近四万密切接触者 , 疑似病例是不是都来自这里呢?如果是 , 那么 , 已经确诊的病例 , 又几乎多来自疑似人群 。 设若如此 , 疫情就比较明朗了 。 只需从这近四万人中筛查即可 。 从这个角度说 , 武汉的疫情 , 也算控制住了 。 不过医生朋友依然觉得不太乐观 , 他认为政府发布消息时数据可更详细点 。 但我已经乐观起来 。 尽管还有漏网的四类人尚且混迹在九百万人群里 , 但以现在的筛查力度和筛查方式 , 相信很快可以找出来 。今天同事转给我一个视频 , 是山东淄博人民迎接蓝天救援队从武汉返回的场景 。 队员们平安回到家乡 , 个个热泪盈眶 。 我看后同样如此 。 武汉如果没有大量的外援来此帮忙 , 其实很难想象 , 现在的武汉会是什么样子 。 他们流泪 , 是因为他们深知在这里工作有多么危险 , 能全身而退 , 便是幸运 。 听人说 , 在武汉 , 除了医护人员感染者多 , 紧跟着的是警察 。 我有点惊讶 , 便上网搜索了一下 。 果然!湖北有近四百民警及辅警确诊感染新冠肺炎 。 居然有这么多!于是给一个警察朋友发了信息 , 询问他们情况 。 朋友说他们一直都在第一线 。 而他本人一天都没有休息过 。 既要保障基本生活运输 , 又不能让人流车流泛滥 , 还得认真甄别 。 好多民警开车帮忙运送病人 , 仅靠医护人员是忙不过来的 。 还有 , 进出城的通道24小时都得要人守控 , 既要保障防疫支援车辆通行 , 又要外防输出 。 此外在医院、隔离点、社区这些地方 , 要维护治安和交通秩序 , 防止医患纠纷之类等等 。 因为接触多了 , 风险相对大一些!所以 , 这么多人感染 , 是不奇怪的 。 朋友说 , 你要好好写写警察呀 , 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休息 。武汉人喜欢说一句话:忙的忙死 , 闲的闲死 。 现在对比 , 似乎更加鲜明 。 闲人心理压力大 , 忙人身体压力大 。 大家都在咬紧牙关 , 共同扛着武汉 。这几日 , 采访人员们追踪武汉的疫情为何会延误近二十天 , 越追越猛 , 线条也越来越清晰 。 不能不让人佩服 。 尽管很多优秀采访人员离开了媒体 , 但要说 , 仍然有更优秀的采访人员尚在努力 。 有人拉出了时间表 , 对照着看 , 便可以清楚知晓 , 武汉市卫健委因何原因数日无通报 。有采访人员采访专家 , 专家说 , 他们不知情 , 甚至怀疑有医护人员感染 , 打电话问之 , 却被否定 。 我问医生朋友 , 听说过有专家给医生打电话吗?医生朋友告诉说 , 不可能打到医生这里 。 我说有没有可能给医院领导打过电话呢?医生朋友说不知道 。 同样问题问另一个医生朋友 , 回答得很干脆:他们都到医院来过 , 怎么会不知道?但专家说 , 医院这么大 , 我们怎么可能查得到?官员则说 , 我们是听取专家的意见 。 我把专家和官员的观点再甩给医生朋友 。 一位医生朋友说:其实医生们都早知道人传人的事实 , 也上报了 , 但仍然没人通知到老百姓 , 直到钟南山来才说出来 。 另一位医生朋友说:集体的沉默 , 这是最可怕的 。 那么 , 这个集体 , 包括哪些人?我没有问 , 实在不方便给人增加麻烦 。 毕竟我不是采访人员 。 还是网友概括得准:甩锅比赛正式开始 。摘录几段中南医院彭志勇医生对采访人员访谈时说的话:“这个病确实传播得很迅速 , 1月10日 , 我们ICU准备的16张床位就住满了 。 我看到形势这么严峻 , 就跟医院领导讲 , 一定要上报 。 医院领导也觉得事态严重 , 向武汉市卫健委报告了此事 。 1月12日 , 武汉市卫健委派了一个专家组3人到中南医院调查 。 专家组说临床表现和SARS确实有点像 , 但他们还是在讲诊断的标准那一套东西 。 我们就反映 , 诊断标准太苛刻了 , 按照这个标准 , 很难有人会被确诊 。 在这个期间 , 我们医院领导跟卫健委反映了好几次 , 我知道别的医院也在反映 。 ”“此前 , 国家卫健委派的专家组已经到金银潭医院做了调查 , 做了一套诊断标准 , 要有华南海鲜市场的接触史 , 要有发烧症状 , 病毒检测呈阳性 , 这三条标准都达到才能确诊 。 尤其是第三点 , 非常苛刻 , 实际上极少有人能去做病毒检测 。 ”“根据我做医生的临床经验和知识积累 , 我判断这个病会是个烈性的传染病 , 一定要做最高级别的防护 。 病毒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 我认为要尊重科学精神 , 按科学规律办事 。 在我的要求下 , 中南医院ICU采取严格的隔离措施 , 我们科室只有两个人感染新冠病毒 。 截止到1月28日 , 整个医院医护人员只有40个人感染 , 和其他医院相比 , 感染比例是很小的 。 ”上面三段 , 可以看出 , 元月10日 , 情况就很严峻了 。 最终 , 医生自己提高了警惕 。 即令如此 , 中南医院仍有40人感染 。 这还是感染比例很小的 。 其他医院 , 人数更多 。 细想想 , 这集体沉默的鞭子 , 也打在了自己人身上 。 这大概是疫后所有医院必须反思的 。下午跟朋友很长时间聊到孩子问题 。 一场疫情 , 让数个家庭支离破碎 , 比老年人更惨的 , 就是孩子 。 这场瘟疫中的遗孤有多少?不知有没有人算过 。 仅我们所知的几位殉职的医生 , 就有四个:两个小小孩和两个遗腹子 。 朋友告诉我说 , 还有一群小孩子 , 大概二十多人 , 有的父母双亡 , 有的父母被隔离或在住院 , 还有父母中一人死亡的 。 现在政府已将他们集中在一起照顾 。 他们都是未成年人 , 小的只有四五岁 。 朋友说 , 他们害怕穿防护服的人 , 也害怕戴口罩的人 。 我想 , 他们小小年龄 , 怕是没有办法向人倾诉的 。 尽管他们现在吃喝不成问题 , 但是 , 他们内心一定有伤口 。 尤其孤儿 , 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倒了 , 他们背后的靠山没了 , 那种无微不至的爱 , 不会再有 。 也不知有没有人去为他们化解这种悲痛 。 用朋友的观点 , 越早进行心理干预越好 。偶尔听到一个音频 , 不知道是哪里的孩子在声嘶厉竭的哭喊:妈妈 , 你不要抛下我 , 我很喜欢你……听到这样的声音 , 我们这些做母亲的人总会浑身发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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