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武汉 | “围城”方舱:另一个世界( 四 )
方舱医院内(远征 摄)一直到2月3日晚上 , 社区才把奶奶送到一家民营医院 , 此时症状更重了 , 当晚就发生休克 , 医生说他们医院治疗条件有限 , 最好是转院 , 只是仍苦于没有病床 。 又过了4天 , 终于在天佑医院找到一张床 。 奶奶捡回一条命 , 爸爸同他住进方舱 , 家里还有爷爷和叔叔 , 都是感染者 , 住在不同的医院里 。 一家人在同一座城市里天各一方 。比起生死 , 罗笙自己焦灼的问题在方舱里显得微不足道——感染后 , 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嗅觉 , 不知是肺炎病毒所致 , 还是药的副作用 , 总之嗅觉整个完蛋了 。 不像普通感冒 , 鼻腔堵塞 , 空气挡在门外 , 他能畅快自由地呼吸 , 只是香与臭不再有分别 。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罗笙还在家里 , 他洗澡爱用六神清凉沐浴露 , 发现失去嗅觉后 , 连皮肤传导的清凉感受都大打折扣 。 肺部CT片影像显示正常 , 不发烧 , 也没有四肢无力 , 除了失去嗅觉 , 唯一证明他感染的是核酸检测结果 , 两次都是阳性 。嗅觉失敏唯一的好处可能是 , 在方舱这个四百多号病人共用的移动厕所里 , 他也闻不到臭味了 。 早上7点半放饭 , 8点左右 , 洗漱间迎来高峰 , 十几个洗脸池全满 , 不过稍微站一下 , 就能轮上 。 旁边男女澡堂各一 , 基本空空荡荡 , 天气太冷 , 没人敢洗澡 , 罗笙住进方舱一个礼拜 , 去过几次 , 不知谁在里面放了张桌子 , 洗头正合适 , 他也听爸爸的话 , 从不洗澡 。
舱内有这样的单人床 , 也有高低床(黄宇 摄)转院当天下午 , 罗笙跟爸爸通了电话 , 三人一间 , 也打上吊针了 , 听他自己说“觉得有希望” , 状态与在方舱时大为不同 。 罗笙不知道的是 , 就在得到转院通知之前 , 他爸爸仍在不停想办法 , 甚至还给我发过一条求助信息 。 病人进了方舱 , 出路有两条 , 一条是好转出院 , 一条是病重转去定点医院 , 也就是许多病人企盼的医院床位 。 方舱医院收治轻症患者 , 新冠肺炎是呼吸道传染病 , 一旦病重 , 呼吸机至关重要 , 方舱只备有氧气瓶 , 病人一旦危重 , 方舱没有应对设备 。 隔离酒店的医疗措施则更差 , 正如胡晓霜所说 , “有时给量体温 , 有时又不量了 , 很随便” 。都在等 , 隔离酒店的等着进方舱 , 进了方舱 , 又等着“出去” 。挂了电话 , 爸爸床位就来了新人 , 罗笙听他跟问诊医生对话 , 来人35岁 , 病症不重 。 两天后 , 罗笙告诉我 , 护士带他去做了核酸检测 , 第二天再做第二次 。 如果两次都呈阴性 , 罗笙就可以出院了 。晚上10点钟 , 舱里人声逐渐平息 , 背景音乐变成主旋律 , 几台排风扇存在感骤然变强 , 呼呼大作 , 仿佛空调排风口长在头顶 。 方舱夜里不熄灯 , 这里没有时钟 , 时间的概念被排挤到舱外 。 罗笙躺在床上 , 听着排风扇辗转难眠 , 他想到出院 , 既喜且忧 , 喜的是可以回家痛痛快快地洗澡 , 可以在电脑上上网课 , 又隐隐担忧 , 倘若离开方舱 , 嗅觉仍然不肯恢复 。走出方舱2月14日傍晚 , 我跟胡晓霜聊完天 , 打算在舱内走最后一遍 。 在舱里时间一长 , 护目镜会起雾 。 从我逐渐模糊的唯一“窗口”望出去 , 视野只有正前方两个方格 。 从一头走向另一头 , 床上的人 , 姿态各异 , 侧卧的 , 仰卧的 , 半坐着看书的 , 正附身翻箱子的 , 正仰头吞药的 , 还有看我走过视线追随我一阵的——目光追随我的 , 可能就是有话想说的 。这一趟走下来 , 被这样的目光拦下三次 。 梳着辫子的婆婆拦住我 , 是为了告诉我 , 有天晚上她出去上厕所 , 看到外面坐着几个医生 , 他们举着CT片 , 在那里讨论 。 她说她当时就感动 , 想哭 。 三位大婶拦住我 , 是为了告诉我 , 从隔离酒店算起 , 她们已经十来天没发烧了 , 她们想出去 , 也好把床位腾出来给有需要的人 。 最后 , 一位穿着花袄的小个子婆婆拦住我 , 是为了跟我借手机 , 她进舱两天 , 手机坏了 , 想跟家人报平安 。
截至2 月13 日 , 武汉客厅方舱共有1223 名工作人员 , 包括医生197 人 , 护士839 人 。 其中武汉客厅床位排布还算人性 , 每两排床设立隔板 , 有了隔板 , 人心能落下来 。 8点左右 , 我打算离开方舱 , 但比起头一天的头晕眼花大脑缺氧 , 果然已经适应很多 。 赶上交接班 , 七八名护士等着门口 , 她们经常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 因为出舱脱防护服时 , 步骤繁多 , 污染区、半污染区和清洁区三道程序 , 光是洗手就有十多次 , 而每一个空间只容纳两个人 。排在我后面的护士问我:“你每天都来吗?”我说:“今天第二天 。 ”她问:“感觉怎么样?”我答:“没有昨天难过 。 昨天护目镜磕在脑门 , 越来越疼 , 口罩带子勒着耳朵 , 也越来越疼 。 今天变成腰吃劲 。 ”她说:“护目镜今天不疼说明勒得不紧 。 我下午的时候就因为护目镜 , 差点晕过去 。 ”我问:“后来缓过来了?”她说:“没有 , 缓不过来的 。 我扶着椅子弯下腰 , 多喘两口气 , 发现还是不成 。 就让同事把护目镜的带子松开一些 。 你不要模仿 , 这是冒风险的操作 。 ”出口处温度较低 , 护目镜上的雾气逐渐散去 , 我看到护士衣服上写着“中南医院” 。 我跟她搭伴进入污染区 。 跟入口处一样 , 为传染病设计的“三区” , 都由集装箱改造 , 缝隙处全都用玻璃胶堵死 。 我们洗完手 , 等在密闭箱内 , 护目镜雾气又起 , 气喘憋闷的感觉又杀了个回马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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