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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海辛：导读《人类是在不断朝着改善前进吗》

导读——康德《重提这个问题：人类是在不断朝着改善前进吗？》 （说明：红字为康德原文 ， 【】内的为导读者所加的文字 ， 文中的下划线为康德所加的着重号） 1. 我们在这里要求知道什么？ 我们渴望有一部人类历史 ， 但确实并非是一部有关以往的 ， 而是一部有关未来的时代的历史 ， 因而是一部预告性的历史；【这一句回答了“我们这里要求知道什么”这个问题 ， 即 ， 我们要想知道未来人类的历史 。 】如果它不能以已经为人所知的自然规律（例如日月蚀）为指导 ， 我们就称之为占卜的但却自然的历史；【康德那个时代的启蒙学者都认为 ， 人类的历史存在着像日月蚀那样的自然规律 。 但是康德受休谟的影响 ， 对于这种独断式的自然规律抱着怀疑的态度 ， 所以他认为 ， 也可能历史发展不含所谓的“自然规律” ， 而呈现出“自然而然”的样态 ， 这种状态不是表现为规律 ， 而是表现为一种或然性、一种概率 ， 这就是他所说的“占卜的”意思 。 】然而如果它不能以别的方式而惟有通过超自然的感通和开辟对未来时代的眼界才能获得 ， 我们就称之为预言的（先知的）历史 。 【”超自然的感通”指的是经验和理性之外的人类的一种思维形态 ， 康德哲学里称之为“超验”（transcendent） ， 具体所指为宗教信仰 。 】——此外 ， 如果要问：人类（整体）是不是不断地在朝着改善前进；那么它这里所涉及的就不是人类的自然史（未来是否会出现什么新的人种） ， 而是道德史了；而且还确乎并非是根据种属概念（singulorum）,而是根据在大地上以生活相结合并划分为各个民族的人类的全体（universorum） 。 【先解释自然史和道德史 。 人类学把人的总体状况分为体质人类学和文化人类学两部分 ， 康德所说的人类历史被他分为人的自然史和人的道德史 。 他所说的道德等于就是人类的文化与政治 。 整个这一节总结：本文的题目非常吸引人 ， ——人类历史是不是从低级到高级 ， 从简单到复杂 ， 从野蛮落后到文明先进这样发展？一句话 ， 人类历史是不是会一直朝着改善前进？——要回答这个有意思的问题 ， 那么首先要明白问题的论域或值域 ， 即我们该把这个问题限制在哪个领域来讨论？这一节回答了这个问题 ， 应该在文化的、政治的、道德的领域来讨论 ， 用不到扯到人的将来会有新的人种出现或者人的皮肤血液这些领域去 。 】 2. 我们怎样能够知道它？ 那只能是作为对未来时代行将到来的事件之预先性的历史叙述 ， 因而也就是作为对将要来临的事件之一种先天可能的陈述 。 【注意这里的“先天可能”这个概念 。 康德哲学被人称为“先验主义” ， 所谓先验 ， 当然就是先于经验 ， 或说就是先天的 。 一个鸡蛋加一个鸡蛋等于两个鸡蛋 ， 这是经验性的陈述；而1+1=2就是先天陈述了 。 先天可能 ， 就是一种必然性 ， 至于这个必然性的陈述对不对 ， 那是另外一回事 。 】——然而一部历史是怎样先天地成为可能的呢？【也可以这样说“一部历史是怎样成为必然如此的呢？”】答案是：如果预告者本人就制造了并安排了他所预先宣告的事件的话 。 【也就是说预告者为结论所设置的条件中就必然包含了结论 。 】 犹太的先知们曾经很好地预告过 ， 他们的国家或迟或早行将不仅仅是倾頽而且是完全解体 ，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他们这种命运的创造者 。 他们作为民族的领袖给他们的体制压上了那么多教会的以及由之而来的公民的重担 ， 以至于他们的国家已经变得完全不适应于维持它本身、而尤其是与它相邻民族的关系了 。 因此 。 他们祭祀的哀歌就必定自然而然地会枉自随风消逝 ， 因为他们顽固地坚持那种他们亲自缔造的、但又不能实现的体制 ， 于是他们本身就能够准确无误地预见到结局 。 【这种情况我们经常能见到：一位统治者会说 ， 你们要如此行事 ， 否则灾难会降临 。 然而他的要求不切实际 ， 人们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必然会失败 。 他事后会说 ， 你们没有严格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 所以导致了我所预言的灾难 。 在这段里 ， 康德描述了犹太历史 ， 那时犹太是个政教合一的邦国 ， 太多的僧侣与不合理的教义导致沉重的税负以及与相邻民族的敌对关系 ， 由此致使邦国倾覆 。 而太多的僧侣和税负以及与邻为敌的政策 ， 都是民族领袖强加给人民的 。 】 我们的政治家 ， 就他们的影响所及也正好是在这样做的 ， 并且也正好预告得同样幸运 。 ——他们说 ， 我们必须把人类看成是他们实际的那种样子 ， 而不能像对于世界孤陋寡闻的学究们或者好心的幻想家们所梦想着他们应该成为的那种样子 。 【实际的样子 ， 实然状态；应该成为的样子 ， 应然状态 。 】可是这种他们实际的那样子也就是说：我们通过不正义的强制、通过政权随意炮制背信弃义的阴谋而把他们造成的那样子 ， 那便是他们既顽固不化而又反复成性；【他们指人类、老百姓 。 】当政权稍微一放松它的缰绳 ， 于是就确实会得出这些自命聪明的国务活动家们的预言所证实的可悲的结果 。 【这一段与上一段描述犹太先知的预告一样 ， 即以愚民政策治国引发的可悲结果 。 】 牧师们也时而在预言着宗教的完全倾頽以及反基督者的即将出现；而这样说的时候 ， 他们恰好是在做着为实现这一点所必需的事情 。 他们并没有想着把直接导向人类改善的道德原则置诸于教徒们的心里 ， 而是把对它间接起作用的遵守戒律和历史信仰当成了最根本的义务；【把道德原则置诸于教徒心里 ， 是“因信称义” ， 这是新教特别强调的；后一句则是天主教所重视的“因行称义” 。 】从这里面确实可以生长出来像在一个公民体制中的那种机械的一致 ， 但是绝不会有任何道德观念上的一致 。 【公民体制中的机械一致 ， 指的是在某种外在强制下行为上的一致 ， 后面道德观念上的一致则是因信称义导致的主观上的自觉 。 】可是这时候他们就叹息人们不信宗教了 ， 而这却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因此即使他们没有特殊的预言天分 ， 也能够做出预告来 。 【这一段也与第一第二段一样 ， 只不过是拿教会来做事例 。 第二节的问题：我们怎样才能知道未来的历史 ， 实际作者没有回答 ， 只是从犹太先知、政治家和牧师这三个事例中给出了否定性的回答 ， 即 ， 如果是这样 ， 那么无法得到真正正确的预告 。 】 3. 关于我们所要求预先知道的未来事物的概念的划分 预告所包括的情形有三种 。 人类在其道德的天职上 ， 或者是继续朝着更坏倒退 ， 或者是不断朝着改善前进 ， 或者是永远停顿在被创造的世界中自己道德价值的目前阶段（永远环绕着同一个点旋转也和这是同一回事） 。 【这一段很好理解 ， 从逻辑上而言 ， 只能是这三种情形之一 。 当然 ， 我们注意到 ， 康德把道德视为人类状态的核心与决定的因素 ， 对此 ， 有不同意见 ， 我们容后再议 。 】 第一种主张我们可以称之为道德的恐怖主义 ， 第二种为幸福主义（如果从广阔的前景来观察进步的鹄的 ， 也可以称之为千年幸福主义）；但是第三种则可以称之为阿布德拉主义；既然道德上的真正停顿乃是不可能的 ， 所以一场在不断变化着的上升同样经常而深刻的堕落（仿佛是一场永恒的摇摆） ， 就不过等于主体好像始终是停顿和滞留在同一个位置之上而已 。 【恐怖主义可不是我们现在所理解的那种 ， 实际上就是因为倒退而导致的悲观主义；第二种是乐观主义 ， 第三种停顿状态 ， 可看译注：阿布德拉（Abdera） ， 地名 ， 古希腊原子论派的中心；据传说那里的空气使人愚蠢 。 ）】 a. 关于恐怖主义的人类历史观 沦落为恶 ， 这在人类不能是持续不断的 ， 因为到了它一定的程度 ， 它本身也就会绝灭 。 因此随着更大的、累积如山的罪行以及与之相应的灾祸的增长 ， 人们可以说：事情现在已经变得不能更坏了 。 最年轻的日子（译注：指世界末日）就要临头了；虔诚的热心人现在已经在梦想着一切事物的再度来临以及一个更新的世界了 ， ——当这个世界在烈火中被消灭以后 。 【这一段容易理解 ， 不解释了 。 想看看经验的现实 ， 北韩那里就是 。 】 b. 关于幸福主义的人类历史观 我们的秉赋中为天性所固有的善和恶 ， 其总量始终是同样的 ， 并且在同一个个体的身上既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 ， 这一点总是可以承认的 。 【注意 ， 康德没有说我们天性中善恶的占比到底是谁多谁少 ， 他回避了这个问题 。 性善论认为是善多恶少；性恶论则相反 。 】——那么我们秉赋中的这种善的数量又怎么会得以增多呢 ， 既然它必须通过主体的自由才能够出现 ， 而反过来主体为了这一点又需要具有比自己过去更多的善的积累的话？【康德在这里是推敲、驳斥幸福主义的历史观的 ， 但是他使用的道理、逻辑 ， 我们不易理解 。 在基督徒看来善与自由二者是互为因果的 ， 你称义（政治正确）才能到自由 ， 有了自由才能有善的增长 ， 当然 ， 善的增长又带来自由的增长 ， 这些都是基督教的逻辑 。 】——作用既不能超出作用因的能量之外 ， 所以人身中混杂有恶的善 ， 其数量也不能超出善的一定总量之外；但是超出了此外它才能努力向上 ， 并且从而也就能总是朝着更加改善而前进 。 【这一句康德还是在追问善的量是如何增多的 。 自牛顿以后 ， 当时的哲学家也借用了力学里的作用和作用得以产生的原因来说明事物间的关系 。 根据力的守恒定律 ， 作用（善）不能超出导致善的作用因（结果的量只能等于小于原因的量） ， 而只有结果大于原因 ， 幸福主义（乐观主义）的历史观才能成立 。 】因此幸福主义以其乐观的希望看来似乎是靠不住的 ， 而且在善的道路上永不休止地继续前进这方面也不大能许诺什么东西是有利于一部预言的人类历史的 。 【最后这句话是这一小节的结论 。 】 C. 关于阿布德拉主义的人类预先决定自己历史的假说 这种意见很可能在它那方面拥有大多数人的同意 。 忙忙碌碌的愚蠢乃是我们这个物种的特征；我们匆促地走上善的道路 ， 却又不坚持走下去 ， 而是为了不至于束缚于一个惟一的目的 ， 哪怕就为了仅仅来一次改变 ， 也要把进步的计划给颠倒过来；建设就是为了要能破坏 ， 于是我们便把西塞福斯【多数汉译为西西弗斯——范海辛】的石头滚上山去为的是好让它再滚下来这样一桩毫无希望的努力加给了我们自己 。 【因为愚蠢而缺乏明确的目标 ， 所以只能周而复始地原地打转 。 中国的不断地改朝换代的历史就是如此 。 】因此在人类的天然秉赋之中 ， 恶的原则看来似乎倒不是和善的原则很好地混合（溶解）在一起的 ， 反而更是每一个都被另一个所中和；它的结果就成了无所作为（在这里就叫做停顿） 。 【我不理解康德所说的善恶的溶解是什么结果 ， 但是由于愚蠢 ， 而致善恶如酸碱相遇那般中和 ， 结果就是既不前进也不倒退 。 】使善与恶这样有进有退地交互进行 ， 以至于必须把我们这个物种在地球上与自己打交道的整个这一幕都看作是纯属一场滑稽剧；这样一种徒劳无功的事在理性的眼光里看来 ， 比起其他种类的动物能以更小的代价而又不费理解地演出一幕所具有的价值来 ， 就并没有能赋予人类以更大的价值 。 【因为愚蠢而导致的停滞 ， 使人类与其他动物相比没有好到哪里 。 整个第三节是康德对三种可能的人类未来的走向的分析、评判 。 】 4. 进步问题不是直接由经验就能解决的 即使我们发见 ， 人类从整体上加以考察 ， 可以被理解为在漫长的时间里是在向前的和进步的；可是也没有一个人能因此就认定 ， 正是由于我们这个生物的生理秉赋 ， 目前就绝不会出现一个人类倒退的时代了 。 【不能因为过去如此 ， 将来就必然也会如此 。 】相反地 ， 如果它向后并且以加速度的堕落沦于败坏 ， 我们无须沮丧 ， 以为就不会遇到一个转折点（punctum flexus contraii）,到了那里凭借着我们人类的道德秉赋 ， 它那行程就会转而向善的 。 【与上一句意思相反 ， 因为人类的秉赋 ， 将来即使出现倒退 ， 也会遇到变好的转折点的 。 】因为我们探讨的乃是行为自由的生命 ， 他们应该做什么确实是可以事先加以命令的 ， 但是他们将要做什么却是无法事先加以预言的 。 【给出上一句如此断言的理由：具有行为自由的生命 。 】当事情的确变得很坏的时候 ， 他们就出于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罪恶感而懂得采取一种格外强烈的动机 ， 使之变得要比在这种状态以前更加好得多 。 【这句是对上一句的加强 。 】——然而（古瓦意埃院长说）：“可怜的速朽者啊 ， 你们除了无常而外就再没有任何永恒的东西 。 ”【波折号后又是对前述结论与理由的否定 ， 意思是说 ， 自由除了无常 ， 没有任何永恒的东西 。 】 也许这乃是由于我们采用来藉以观察人世事物的进程的立足点选择得不正确的缘故 ， 故而它才对我们显得矛盾重重 。 从地球上看来 ， 行星是时而后退 ， 时而静止 ， 时而前进的 。 但是采用以太阳为立足点 ， ——这一点惟有理性才能做得到 ， 它们就会依照哥白尼的假说而在它们合规律的轨道上不断地前进了 。 【为何会出现上一段的矛盾呢？这里给出了原因——立足点的不同 。 】然而也有一些并非完全愚蠢的人 ， 却喜欢顽固地坚持自己所曾一度采用过的立足点；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竟然使得自己纠缠于第谷的圆和圆外圆到了荒谬的地步 。 【（第谷的译注：第谷是人名 ， 他的天文学理论是错误的）】——但不幸正在于 ， 当问题涉及要预言自由的行为时 ， 我们却无法把自己置于这种立足点之上 。 【那么怎么才能找到正确的立足点呢？因为要预言自由的人类行为 ， 所以无法做到 。 】因为那会是超乎一切人类智慧之外的天意的立足点了 ， 天意也是要扩及于人类的自由行为的；而人类的自由行为固然也能被人类见到 ， 但却不能被人类预见到（而在神明的眼光中 ， 这里面却没有任何区别） 。 【为何我们做不到？因为这是天意的立足点 。 】因为人类的预见需要根据自然法则的联系 ， 但在有关未来的自由的行为方面人类却必须放弃这种引导或指示 。 【人要做出科学正确的预测 ， 需要根据自然规律 ， 但是在人的行为方面 ， 是不存在任何规律的 。 这一点 ， 卡尔.波普尔有深刻的论述 。 】 如果我们能赋予人类以一种天生的、不变的、尽管是有限的善意 ， 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准确地预告他们这个物种是在朝着改善前进的 ， 因为这里所遇到的事件乃是他们自己所能造就的 。 但是由于秉赋中的善混合了恶 ， 而其总量又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 所以他们就不明了自己可能从其中期待着什么样的效果了 。 【为何我们无法预测未来？因为我们无法赋予人类一种固定不变的善意 ， 实际情况却是 ， 我们的秉赋中善恶混合使我们难以分清 ， 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各自的总量 。 这一节康德回答了为何进步问题无法直接由经验解决的问题 。 】 5. 然而预言中的人类史又必须联系到某些经验 在人类史上必定出现某些经验 ， 它们作为事件足以表明人类的特性和能量乃是他们朝着改善前进的原因及其创造者（既然那应该是一项被赋予了自由的生命的业绩） 。 【我把这一长的复合句改成容易理解的短句：”人类历史上必定出现的某些经验 ， 这些经验作为事件表现了什么？（足以充分）表现了人类的特性和能量 ， 而这些特性和能量就是人类朝着改善前进的原因和创造者；为何这么说呢？因为朝着改善前进这一成果是被赋予了自由生命的人类所创造的业绩 。 ”康德的译文只有73个汉字 ， 把它化为短句 ， 就有111个汉字 。 康德为了论说简明 ， 当然不能像我这样啰嗦 。 所以对付这种难懂的较长的复合句 ， 将之拆成短句 ， 就容易理解了 。 】但是根据一种给定的原因而得以预言作为其效果的事件 ， 那却只能是在一道参与这种作用的环境已经呈现了的时候 。 【这一句是对上一句的转折 ， 那么康德要说明什么？他要说明的是：历史上的某些经验能表明历史朝着改善前进的原因在于人类的特性和能量 ， 但根据给定的原因而能预言其效果的事件 ， 这种事件只能在参与作用的环境已经出现的时候才会产生；换言之 ， 你只给了原因而没有给出这种原因能起作用的环境 ， 这种结果是不会产生的 。 也就是说 ， 要发现历史朝着改善前进的事件 ， 单有原因还不够 ， 还要有环境这个条件 。 】然而这些环境之必定会有一度呈现 ， 一般地是很可以像在博弈中计算概率那样来加以预言的；【有了原因还不够 ， 还要有环境这个条件 ， 然而环境的出现是有必然性的 ， 所谓的必然性就是表现为比较高的或然性 ， 也就是说 ， 一般情况下 ， 这种环境总是存在的 ， 所以可以预言 。 】但是却无法确定这种预言所肯定的东西在我们一生之中会否会实现以及我是否会获得对它的经验 。 【既然环境的呈现存在着或然性（必然性总是以偶然性来表现自身的 。 我们说 ， 你遵守交通规则不出事故是必然的 ， 但也有可能你走在人行道被汽车撞上） ， 那么具体到生活于某个时代的特定的一群人 ， 就不一定能碰上历史朝着改善前进这种事情了 。 注意第五节的标题“然而预言中的人类历史又必须联系到某些经验” ， 我以为 ， 根据这一节康德的交代 ， 他所说的“某些经验”很可能就是表现为以概率可能出现的环境 ， 因为有了那个环境 ， 人类的特性和能量才会起作用 ， 然后才会有相应的经验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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