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 疯了的大书法家,和被他嫌弃的女儿( 二 )

人间 | 疯了的大书法家,和被他嫌弃的女儿

再往后 , 浮云依旧经常来书法区 。 某日 , 他穿了件黑色绸面的新袄子 , 面料光滑顺亮 , 看起来不便宜 。 他特意在人多的地方转来转去 , 八字步仿佛迈得比平时更神气 。 有人故意逗他:“浮云 , 新衣服哪儿来的呀?” 不等浮云回答 , 便立刻有人接话:“丑八怪女儿送的啰 , 人家浮云先生开始还说不要呢 。 ” “呵呵 , 狗脸老东西!” 浮云肯定是听到了 , 神气的脸色瞬间垮掉 , 脚步却越来越快 , 向门外走去 。 以往 , 他都是甩开膀子跟人争到底 , 就算争不过 , 也会用“竖子争之无趣”一类的精神胜利法让自己全身而退 。 但只要别人提到阿花 , 他便会瞬间偃旗息鼓 , 狼狈而逃 , 好像提两句阿花他都不愿意 。 阿花依旧每周都来看望浮云 , 总带着不少东西 , 但浮云能不见就不见 , 他还时常跟护士说 , 阿花是觊觎他那套单位房 , 想趁自己亲女儿不在 , 把房子骗走 。 护士忍不住跟我吐槽 , “哪有什么出国的亲女儿啊 。 一病就是十来年 , 不是这个女儿管他 , 他早就……哎 。 ” “大概这就是精神病人的精神症状吧 , 正常人理解不了 。 ”护士这样总结道 。 但到头来也没人知道 , 为什么这个总是想保持体面的大书法家 , 在自己的女儿的问题上如此“不体面” 。 4 将近年根 , 医院里快放假了 , 人人都带着浮动的喜悦感 。 可有些患者是长期住院的 , 不能回家 , 主任想给他们找点乐子 , 思来想去 , 决定办一个游园活动 。 书法区早早贴出了告示 , 要在大厅里摆个摊 , 让大伙自荐 , 或者推荐字好的患者来写对联 。 那些老师、先生们 , 早早被其他人“拱”了过来 , 他们的名字被写在白板上显眼的位置 , 展示在书法区 。 浮云找过主任几次 , 也想加入写对联的队伍 , 但都被拒绝了 。 他每天在都白板前晃来晃去 , 那欲言又止却强撑着体面的模样 , 让人看起来好笑 。 “哪儿会有人找他写 , 白白浪费纸笔墨 , 经费可有限呢 , ”主任私下跟我说 , “再说 , 他就会写个‘清香’ , 难道挂到病房的厕所去啊 。 ” 其实我原也没打算让浮云参加 , 但没想到 , 阿花却跑来求我了 。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 某天一大早 , 阿花就带了一匝宣纸、几只毛笔和一盒墨水 , 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我 。 “老师 , 你让我爸参加吧 , ”她依旧遮着半张脸 , 眼神哀求 , “他就爱好这个 , 纸笔墨我们自己买 , 结束后我帮你们清场地 , 搞卫生 。 ” 我上报主任 , 主任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 别出乱子 。 ”想起阿花哀求的眼神 , 我心一软答应了 。 到了那天 , 还真出了乱子 。 游园会当天 , 病房里所有人都下来了 , 几百号人把大院挤得满满当当 , 康复科的工作人员全被抽调到大院维持秩序 。 书法区更是热闹非凡 , 平时大伙都是拿水写布练字 , 现在有了纸笔墨 , 写字的人更加卖力气 , 求字的人排成了长队 。 但浮云的档口却空了出来——没人想要他的字 。 浮云当天特地穿得颇具“大师”气质 , 葫芦还换了个大号 , 挂在桌子上 , 这反而让他空寥寥的摊口显得更为扎眼 。 阿花站在大门口遥遥望着 , 不敢走近 。 浮云见没人理他 , 自己拿着宣纸 , 摆起气势 , 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清香”两个字 , 仿佛一个“遗世而独立”的大人物 。 不一会 , 他的纸用完了 , 还是没人来 。 他走到旁人的摊口 , 拿起纸就往自己桌上铺 。 “哎 , 干嘛?”人家立马就不乐意了 。 浮云挺起脸 , 大声说:“怎么 , 我用完了 , 拿点你的不行?” “谁会要你的字儿?”立马有人帮腔反驳 , “乱写乱画 , 浪费东西 。 ” 声音一传开 , 平日里看浮云不惯的人 , 都加入声讨他的一方 。 浮云也不顾大师的体面了 , 撩起袖子跟一堆人吵起来 。 我看形势不对 , 马上想去制止 。 但远处的阿花却早就跑了过去 , 拉着浮云的手劝他:“爸 , 算了算了 , 我再给你买 。 ” 浮云突然就像触了电 , 猛地把阿花甩开 , 吼了一声:“滚呐!”这一甩手 , 无意间把阿花脸上的围巾打落 , 露出阿花一直遮住的半张脸 。 “唔!”人群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 阿花的嘴巴以下 , 像是被生生剥去皮 , 又胡乱地划了几刀 , 在她苍白的皮肤衬托下 , 看起来异样可怖 。 所有人都盯着阿花的脸 , 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 她赶紧抓起围巾 , 挡住了脸 。 浮云低头垂手站立在一边 , 浑身颤抖着 ,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妈的!”浮云忽然间暴起 , 抄起凳子 , 想往阿花方向砸去 。 赶过去的护士立刻把他抱住 , 整个人按在地上 。 被制服的浮云 , 一直仰着头向阿花大吼:“扫把星!丑八怪!你给老子滚去死 , 去死!” 阿花捂着脸 , 无助地蹲在地上 , 凄冽的哭声传遍大院 。 5 游园会因为这一闹 , 草草收了场 。 主任跟我说:“诺 , 说了吧 , 叫你别理这个老家伙 。 ” 我心里太不是滋味了——可怜、善良、孝顺的阿花 , 为什么要被浮云这样对待 。 浮云的病情加重 , 转进了单独看护病房 。 他整日不睡 , 一会说自己是个陀螺 , 在地上疯狂地转圈 , 一会说自己是张画 , 整个人紧紧贴墙站着 。 只要有人走近 , 他便会拍着铁门咒骂 , 大吼“丑婆娘 , 扫把星”、“巴不得把老子气死 , 你怎么不先死”之类的话 。 考虑到浮云年纪已经不小了 , 又常年患有精神分裂症 , 治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 若是能稳定下来还好 , 但如果稳定不下来 , 接着治下去 , 花费只会越来越多 。 院方决定找阿花来谈谈 , 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她:不要再浪费钱了 。 但阿花却异常坚定 , 她说:“我能赚钱 , 求你们不要放弃我爸 。 ” 主任很无奈 , 找我去劝:“你是心理治疗师 , 劝人是你的本行 , 尽量让她放弃吧……” 我当时只是很简单地想 , 虽然阿花毁了容 , 但至少她还年轻 , 日子长着呢 , 接回浮云 , 把钱省下来 , 对她来说是个好事 。 趁着阿花又来探视的机会 , 我把她请到了我的办公室 。 我又把医院的意见说了一遍 , 阿花听完 , 眼睛不停地泛着泪花 , 一言不发 。 “你对你爸 , 谁都看在眼里 , 该为自己考虑就……” 阿花抬了抬手 , 止住了我的话 。 她摘下围巾 , 露出自己的脸 ,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 ”停顿了一下 , 她又问我:“你知道 , 为什么我爸说我是个扫把星吗?” 我愣住了 , 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回应 。 阿花低下头 , 带着哭腔说:“因为是我 , 是我害死了妈妈 。 ”阿花没有停顿 , 讲起了她还有她父母的往事 。 浮云和妻子年少相识、相知、相恋 , 长久的相伴让两人就像细水长流凿成的一条深沟 , 表面平常 , 内力却深刻无比 。 浮云当年大专毕业 , 放弃落户城里的机会 , 回到老家与等候自己的恋人结婚 。 浮云做了乡办小学的老师 , 妻子在食堂打杂 。 然而 , 妻子怀孕5个月时 , 突然高烧不退 , 浮云带着她到市里的大医院检查 , 结果竟是绝症 。 医生建议 , 立即停止妊娠 , 及早治疗 。 可阿花的爷爷奶奶却极力反对 , 浮云因此与父母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 我忍不住说了句:“医生既然都这样说了 , 为什么……” 阿花苦笑了一下 , 问道:“你应该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吧?” 我默然 。 “我们那种落后的乡下 , 大部分人眼里 , 女人生孩子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 ”停顿了一会 , 阿花又笑 , “再说 , 万一我是个男孩呢 , 呵呵 。 ” 我继续沉默 。 从阿花的话里 , 能明显感觉到她深深的无奈 。 我也没有权利去评判这是对是错 。 刚强而又执拗的妻子——阿花的母亲 , 一句话为这个事定了音——“我妈说 , 就是死在医院 , 我也要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 ” 谈话因为阿花的哭泣屡屡停下来 , 早早准备好劝慰的一堆说辞 , 也憋在了我的肚子里 。 阿花妈妈没有死在医院 , 阿花也顺利降生;不幸的是 , 因为怀孕 , 阿花妈妈没有得到充分及时的治疗 , 病情恶化了 。 阿花在成长 , 母亲的身体却每况日下 。 巨额的治疗费用 , 妻子随时可能会撒手人寰的恐惧 , 像两块巨大的石头 , 压在阿花的父亲身上 。 而且 , 他曾为了深爱的妻子放弃了前程 , 与父母产生裂隙 , 但到最后 , 却可能一无所有 。 而对于阿花的爷爷奶奶而言 , 原本儿子成家立业 , 生活逐渐有了盼头 , 却因为这件事 , 眼看着陷入深渊 。 “从我记事起 , 我就不知道笑是什么样子的 。 ”阿花低着头 , “听外婆说 , 爷爷不止一次把我扔在外婆家门口 , 最后都是妈让爸去把我接回来的 。 ” 作为阿花的母亲 , 虽然癌细胞蚕食了她的身体 , 却夺不走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 趁着自己还未病入膏肓 , 她力所能及地给阿花做着身上能用到的小物件 , 教阿花认字、读书 。 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 她不愿意错过阿花每一天的成长 。 “后来 , 妈妈已经下不了床 , 她总爱不断地摸着我的脸 , 说想看到你嫁人的那一天 , 当时不懂 , 现在每每想起 , 都……”阿花再一次泣不成声 。 我不忍打断 。 但职业习惯让我意识到 , 她对于母亲的描述明显多过父亲 。 似乎对父亲 , 阿花有点抗拒 , 故意避而不谈 。 我考虑了很久 , 还是向她提出了这个问题 , 浮云——阿花的父亲 , 在她眼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 阿花不敢与我对视 , 姿势局促起来 。 也许是提问太突然 , 她有点紧张 。 我心里掠过一丝懊悔 , 说:“嗯……那我们就……” “我爸他……”阿花突然开口 , 又停了一会 , 盯着我 , “他才是最可怜 。 ” 阿花说她不止一次看到 , 父亲躲在屋外哭泣的场景 , 也不止一次听到父亲向妈妈哭诉:“要不是因为生这个孩子 , 你怎么会这样?家怎么会这样?” “不怪他现在不认我 , ”阿花神情有些凄然 , “他爱妈妈 , 我也爱妈妈 。 爸生我养我 , 他没错 。 如果有错的话 , 那都是我的错吧 。 ” “你当时也是个孩子 , 左右不了什么 , 你也没错 。 ”我拿起纸巾递给她 。 “不 。 妈妈是因为我死的……” 阿花说 , 父亲为了给母亲治病 , 没日没夜在外赚钱 。 别人的7岁 , 都是撒着欢玩耍的年纪 , 而阿花的7岁 , 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 , 早早就学会了给母亲擦身 , 换衣 , 喂饭 。 一个下午 , 家里只有阿花和母亲 , 她们都睡着了 。 房间里突然不明原因失了火 , 火势在杂物中间迅速窜起 , 等两个人反应过来 , 已经无法逃出了 。 由于阿花是靠在床边 , 火顺着她身上的毛衣 , 烧遍了上半身 。 年幼的阿花 , 疼得不断惨叫 。 女儿的惨叫 , 激起了母亲的本能 。 “也不知妈妈从哪里来的力气 , 站起来拿手敲碎了窗户 , 把我抱起来托了出去 。 ”阿花哽咽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 邻居赶过来 , 房里的火势已经无法阻挡 , 他们只能把阿花从窗口救走 , 看着火逐渐把整个房间吞噬 。 浮云听到消息赶回来 , 像个疯子一样往屋里冲 。 所有的人只能猛力地把他按在地上 , 任由他不断地嘶吼 。 阿花说 , 她始终无法忘记当时的场景 。 在父亲的嘶吼声中 , 隔着玻璃 , 母亲那双慢慢随着身体下落 , 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 。 来不及消化震撼 , 我强行理了理自己的情绪 , “那你的父亲 , 就……” 阿花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 深吸了口气 , “疯了 。 ” 母亲去世后 , 浮云就精神失常了 。 他整日把阿花锁在家里 , 说她是个害人精、扫把星 , 出去就会害人 。 后来 , 浮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 , 甚至几次想把阿花烧死在家 。 再之后 , 他被强制送到精神专科 。 这些年来 , 病情迁延反复 , 时而稳定 , 时而发作 。 唯一不变的 , 就是对阿花的“敌视” 。 “你们不要再劝我(放弃)了 , 爸爸没有了妈妈 , 他只有我 , 我也只有他 。 只要还能赚钱 , 我就不会放弃 。 ” 6 再后来 , 浮云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 。 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惹人厌恶的“混”样 。 自从上次游园会后 , 浮云在大院 , 彻底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去随意鄙视、谩骂、诋毁的对象 。 但他自己 , 却依旧表现得对此毫无知觉 , 似乎旁人讨论的是另一个人 , 并不能在他心里造成一点波澜 。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 , 按照惯例 , 像浮云这样长期住院的病人 , 年底都要结一次账 , 整理一次病历 。 浮云的住院费一直都是原单位负责、划拨进医院的 , 阿花负责一般性消费 , 以往都会定期按时结清 , 可这次却拖欠了 。 医院里给阿花打电话 , 她请求宽限几天 。 医院也没有为难她 , 只是这一拖 , 就拖到了2017年3月 。 医院整体上要财务核算一次 , 不得不再一次催她 。 当财务科打电话给阿花时 , 接电话的却是我们当地一家三甲医院的护士 , 她说 , 阿花正在接受化疗 , 她也得了癌症 , 和母亲一样 。 消息是主任告诉我的 , 我清楚地记得她说完之后的一句长叹:“这是命!” 没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浮云 , 可能他们觉得 , 把这个消息跟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说 , 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 反而凭添烦恼 。 浮云依旧没心没肺地扮着他的“书法大师”角色 , 一天到晚地跟人因为点小事争来争去 , 依旧是一个惹人厌恶的矫情老家伙 。 但在我眼里 , 他却是一个十足的可怜人 。 这一年初夏 , 阿花就走了 。 我知道消息的那天早上 , 浮云正在门外跟人因为看棋而争论 , 他面红耳赤 , 既大声又激动 。 我想了想 , 还是把他叫了出来 , “是阿花的事 。 ”我看着他 。 “她啊!”浮云脖子往侧边一撇 , “跟我有什么关系 , 扫把星 。 ” 我平静地说:“她前段时间住院了 。 ” 浮云还是一脸无所谓模样地看着我 。 “癌症 , 跟你老婆当年一样的病 。 ” 浮云脸色沉了下来 , 两只手来回滑动 , 眼神四处漂移 。 我面无表情 , 一直沉默着 。 他终于收回飘忽的眼神 , 看着我 , 眼里有光 。 我不忍心继续冷着脸 , 准备告诉他 。 但我又停住了 ,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 他的眼神 , 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 身子也往我这里探过来 。 我有些无法直视他 , 只好抬起头 , 叹了口气 , 摇了摇头 。 浮云身子往后一缩 , 那神情 , 好像是无法相信 , 他使劲儿眯了眯眼睛 , 没有说话 。 忽然 , 猛地一拍桌子站起 , 站得笔直 , 好似十分兴奋 , 大声说道:“啊!这个扫把星终于……”可话又没说完 , 声音就停住了 , 身子慢慢弓了下来 , 眼睛像失了焦点 , 过了一会 , 他吸了口气 , 整个人又像垮掉一样 , 萎在凳子上 , 闭上了眼睛 , 嘴巴蠕动 , 声音微不可闻:“终于……终于……” 我没等他说出后面的话 , 起身走了出去 。 再往后 , 浮云彻底没了大师模样 , 像变了一个人 。 他不再在乎穿着 , 跟很多老病号一样 , 随意地把病号服披在身上 , 象征性地系上两颗扣子 。 下大院的时候 , 浮云学那些老烟鬼 , 四处寻摸 , 若是捡到一个烟头 , 便到处求人要火 , 美美地吸上一口 。 若是捡不到 , 他便寻个看起来干净的地方 , 就地一躺 , 只等打铃 。 他彻底融入了集体 。 还有人会故意撩拨一下他:“浮云 , 来写两个字看看!”浮云竟不争了 , 甚至还会笑着摆摆手 , 说:“我?我哪会写什么字儿 。 ” 有一天 , 我在同学群里闲聊 , 无意间提起了这个事 。 “这个病人我有点印象 。 ”一位同学忽然私信找我 。 小城本也不大 , 阿花之前治病的那家医院 , 有我好几个同学 。 草草聊了两句 , 同学忽然说 , “这个病人好像叫 , 什么香?” “哦 。 ”我没有再回复 。 我忽然意识到 , 自己从来不曾知道阿花的大名叫什么 , 大家都只是叫她“阿花”或“小花” 。 此前 , 我也曾一直猜测 , 浮云像着了魔般 , 一直写的“清香”二字 , 到底只是个书法常用词 , 还是另有什么其他含义 。 我不知道 , 也不重要 。 后记 朋友说 , 阿花不在了 , 浮云虽然一部分日常花销没了着落 , 但好在针对这样的病人 , 医保部门也有政策 , 在医院的全力配合下 , 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 阿花这短短一生的坚持也不会只是无奈一场 。 “我再没有跟浮云提起过阿花 , 别人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时 , 我若是看到 , 也会让他们走开 。 后来浮云又换了个医院 , 住院费还是原单位负担了 , 病情据说稳定了很多 , 但具体的情况我也无法了解 。 辞职 , 是因为我实在无法再面对这样给我无力感的患者了 , 我总感觉自己帮不了他们 。 ” 这是他说的关于这个故事的最后一句话 。 在精神专科里 , 每天来来回回那么多患者 , 每个人的病历中 , 都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症状描述 , 就算在这里工作几十年的人 , 也不敢保证每一种描述都见过 。 长久的专业工作 , 让医生、护士 , 包括我这样的治疗师 , 都形成了一种惯性 , 会不自主地把患者的每一种表现比照着书本 , 分门别类 。 什么样的病人 , 该吃什么药 , 该接受哪种治疗 , 完全和正常人区分开来了 。 但是 , 他们在作为“正常人”时 , 遭遇的那些不幸呢?是不是因为他们成了精神病患者 , 就不值得考虑 , 不值得同情了? 毕竟 , 面对波谲云诡的生活 , 我们与他们、与每个人一样 , 都没有区别 。 编辑:唐糖 题图:《人间世》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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