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借钱,他成老赖,北京男人喜剧里的严肃现实( 二 ) 他成老赖|北京男

悟饭和同事六兽排练sketch（素描喜剧）。 3 2016年5月份，我开始做喜剧。先跟着“开心麻花”剧组全国巡演了14场《李茶的姑妈》，演一个小角色，后来开心麻花招人，我没过。我算有点儿喜剧天赋。小学我就喜欢在课上接话，老师生气瞪我，同学都哈哈大笑。中学李阳的疯狂英语火，我就模仿，有个女同学说我肢体语言好，一比划就让人笑。我意识到他们（剧组）要专业演员，又去国家艺术基金的话剧培训班系统学习了一个月，依然没人要我。没人要就没工作，没工作就没钱，只能媳妇儿接济。毕业后我拉过赞助，给各种品牌打电话，你还不能说拉赞助，得说合作。人就问怎么合作啊，绕个弯儿聊，最后说到让人出钱冠名。我很反感这种拐弯抹角、功利地聊天，很假，就辞职了。后来，我跟媳妇儿说要做喜剧，她同意给我两年，还不行，就正经工作。有时候我没钱了就开口管她要，她也没埋怨过。那两年里，我看了宋飞的单口喜剧告别演出《I’m telling you for the last time》，非常震撼，他对生活洞察能力太强了。我也看了石老板和周奇墨（单口喜剧演员）的演出，一个人，一分钟，能让人至少爆笑4次，也太牛了。我确定要做单口喜剧，话剧不考虑了，就在家琢磨写段子。

悟饭在场下，观看其他单口喜剧演员表演。刚写的时候没什么经验，就写点儿贫嘴，比如“我喜欢游泳，因为可以看到很多穿得少的女孩儿” ，没什么意思。后来遇到烦的事儿都记下来，一天能记二三十条。白天写段子，下午5、6点就骑车去开放麦演出。一个段子10个梗，得拿到开放麦不停试，观众在哪里不笑，不笑的地方就要改。为了省钱地铁也不舍得坐，从我家骑共享单车到场地得50多分钟。 2017年单立人成立，专门做单口喜剧，我也想进，跟石老板说了三次，石老板拒绝了我两次——大概意思是我的经验还不够。这没有打击我，反而激发我写出好段子的决心。有个段子，就是我天天骑共享单车观察到的。行人老走自行车道，你在后面摇车铃，他非但不让路，还停下来回头挑衅地看你一眼。还有那些骑车的，穿着紧身衣，弄得跟赛车手似的，等灯时有一个车队，四五个人，前面的人抬手一指挥：“咱一会儿从前面拐，第二个口！” 我就想，拽什么呀？没过两天又见了一个闯红灯的，骑得很快，左拐右拐绕过几个正在等灯的人，举起大拇指，意思是要让着我。你装备好就得让着你吗？我写这些发泄不满情绪，夸张地演出来，台下还有人鼓掌，我觉得这事儿能成。演完之后石老板把我们几个叫一起，围坐一圈交流，点到我说， “你进步很大” 。我表面没啥反应，就点点头应和，心里早蹦起来了。大家都知道生活很难，有很多烦心事儿，听我们讲出来，笑出来就好了。能让别人发笑的， 95%都是不好的事情，这是一个铁律。石老板邀请我加入，我想都没想就答应。我跟媳妇儿说， “我有工资了”；后来跟媳妇儿说， “我能开专场了，一场演一个多小时，可以赚更多钱了” 。我得给她这个信心。

悟饭在后台等待上场。 4 毫不夸张地说，单口喜剧救了我。 2019年8月巡演，我状态非常不好，表演会游离，就像有些老师讲课，机械地念课件。我就跟奇墨、六兽他们聊，也读了一些书，知道必须勇敢面对，不能再逃避了。我爸指望不上，只能自己跟债主谈，就找同事帮忙，请了非常好的律师。跟爸妈大吵了一架，虽然没摔东西，也就是大声嚷嚷，但这是我第一次跟他们发脾气。我告诉我爸：“你别再害我了行吗？” 说完我扭头走了，出门拉黑了他的电话。这么多年，我终于有勇气反驳我爸。我跟债主达成协议，多长时间还他多少钱，签了和解协议。银行卡解冻了， 2020年1月1号我就可以坐高铁飞机了。事情解决之后，我就用一天写出了10分钟的段子，确切说是一上午，非常快。我觉得就是憋的，改了十几二十次到了现在的版本。把亲身经历当段子写出来，说明就释怀了。我之前不想写，一是怕别人看不起，二是怕别人觉得我卖惨。后来我想通了，这就是我的遭遇，不能逃避。写的时候回顾过往，非常痛苦，边写边哭。想起小时候住平房，我睡在客厅的行军床，白天收起来行军床支上饭桌。有时我爸跟我妈很大声地吵架，吵得我睡不着又不敢动，受不了了就起来说：“我想喝水。 ” 我妈就把水杯拿出来，喝完我继续睡，他们就会小点儿声。后来只要他们吵架，我就说我要喝水。我一遍遍讲给观众，他们的笑可以治愈你——喜剧演员让观众笑就赢。你能一遍遍对这个事情脱敏，直到觉得这些事儿都没啥。单口喜剧也让我变得自省，我意识到，我也在从媳妇儿身上索取，反哺我爸的烂摊子，跟他的处事风格一样，我要避免，我不希望成为我爸那样不顾家的人。对他，我也不用再敬畏，而是平等地看待。经历了“老赖”事件，我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挣钱还债，生活才能往下运转。整个11月，我感觉开了挂，有各种各样的灵感，每天都是感染别人的状态，我感觉我走路带风，浑身发光。同事都说我成了他们的榜样，很勤奋，要向我学习。之前被限制消费只能做绿皮车，候车室里什么人都有，有的把鞋脱了坐在座位上抠脚吃瓜子儿，铺两张报纸就躺在地上，箱子放在前面，脚放在上面，什么动作都能摆出来。进站的时候会抢着进，我就想，你为什么要抢，票上不是有号吗？这些都是素材。演出完我在微博看观众说“这是最快乐的夜晚” ，就开心地给他们点赞。视频火那会儿，隔几分钟我就刷新一下，看看涨了多少粉，开心。我寻思我一直刷是不是就快速涨？就养成了一个毛病。有几个瞬间粉丝是往下掉的，刷一下， 76 ，再刷一下， 74 ，再刷一下， 70了……心里咯噔一下，嗯？ 12月14号再开专场明显就不一样了，场子更炸，就跟开演唱会似的。说到卖房卖车周转，我把话筒很自然地送出去，台下异口同声：“全周儿啦～” ，哈哈哈哈气氛真好。奇墨看了那段视频，说特别感动， “想借给你钱还债了” ，又紧跟一句：“还好自控力强，收住了。 ” 你看这帮说脱口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