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鑫|三年了,我终于可以回家过年了( 四 )


在林嘉沫最需要家人的时候 , 家人不能陪伴她 , 杨俊俊则是反过来 。 2021年 , 杨俊俊的舅舅得了癌症 , 妈妈跟舅舅的感情很好 , 最后几个月是妈妈在照顾他 。 在老家的那栋老房子里 , 妈妈住二楼 , 舅舅住三楼 。 杨俊俊每天跟妈妈视频 , 看着妈妈从焦虑一点点变成绝望 , 直到舅舅去世 。
杨俊俊一度想回家 , 但被家人劝了回去 。 后来跟妈妈视频时 , 妈妈不断说着自己的内疚 , 她觉得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舅舅的病情 。 舅舅过世之后 , 有大半年的时间 , 妈妈提不起精神 , 一直在生病 。 有一次 , 妈妈说 , “不敢去三楼 , 每次去三楼都会想到他” 。 杨俊俊很心疼 , “我妈最需要我的时候 , 我不能在她身边” 。

▲图 / 视觉中国
回家的路 , 长大的路
睡在家里 , 赵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 在南京生活时 , 床是柔软的 , 枕头也是最舒服的 , 可是他总会熬夜到凌晨一两点再睡觉 。 躺在农村有些硬的床板上 , 他九点钟就可以睡着 。 关灯之后夜晚黑得像墨 ,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 只有偶尔能听到遥远的汽笛声 。
老家和新年 , 像是一个强制性的休息室 , 不管有多忙碌 , 事情有多紧迫 , 也一定要停下来 , 回到出发的地方 , 独一无二的心安之处 , 重新休整 。 这段日子 , 赵鑫睡了这几年来最好的觉 , 心里的焦虑也缓解了 , 不再急着做事 , 心里想 , 今天做不完就明天做 , 明天做不完就后天做 。
最重要的是 , 他终于见到了爸爸 。 距离上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爸爸差不多两年了 , 视频里只能看到脸 , 看不到全身 , 赵鑫猛然发现 , 爸爸好像变矮了 , 后背佝偻着 , 走路不像以前那么麻利 , 得稍微把头抬起来 , 以一种仰视的视角跟自己说话 。
爸爸老了 , 智能手机用不习惯 , 一直在问赵鑫该怎么用 。 农村老家的自来水冬天冰冷刺骨 , 到晚上7点就停了 , 爸爸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 赵鑫买了一台机器 , 调试了两天 , 家里终于有了全天都可以供应的热水 。 回家的这大半个月 , 他一直在忙前忙后 , 把家里能修整的电器都调试好 , 赵鑫有时候感到恍惚 , 小时候 , 父亲才是那个忙碌的人 。
经过连续13天的隔离后 , 林嘉沫也终于回到了宜春老家 。 整个回家的过程 , 她累得筋疲力尽 , 不管是耐心还是体力都所剩无几 。 与此同时 , 大面积的感染潮也来临了 。 家人一个接一个喉咙痛、嗓子哑、发烧 , 林嘉沫和爱人、小孩在台湾已经阳过 , 成了家族里少数还健康的人 。 接下来的半个月 , 抢退烧药、照顾家人的同时照顾小孩成了她和爱人的新任务 。
林嘉沫仿佛成了一个“大家长”——先是照顾了感染的父母 , 然后去照顾外婆、外公还有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姨妈 。
小时候 , 外婆是最疼她的人 , 外婆跟她有一个秘密基地 , 所有的零食、好吃的 , 外婆都放在老房子一个三角的电视柜里面 。 打开柜子 , 那里永远会有最大的水蜜桃 , 最甜的草莓 , 外婆能买到的最贵的巧克力 。 没结婚的时候 , 林嘉沫过年回家 , 先跑到外婆家 , 抱着外婆 , 跟她说 , “我回来啦!”
这几天 , 爱人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台湾 , 本来也想让林嘉沫跟着回去 。 按照她以前的想法 , 过年好像没有多重要 , 有几年她还趁着春节 , 自己出国去玩 。 但因为这几年发生的事 , 她跟爱人说 , 自己先不回去 , “天塌下来了 , 我也要陪外婆过完这个年” 。
对这些三年没有回家的人来说 , 回家的路 , 又是长大的路 。 疫情三年改变了很多事情 , 许多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一些人经历了人生的重要时刻 , 突然从一个孩子变成成年人 。 在回家之后 , 他们意识到家庭就代表着无法分割 , 需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 , 到了新的阶段 , 就要接过重担 。
在澳洲的几年 , 杨俊俊觉得自己逐渐向一个中年人过渡 , 刚来时他28岁 , 今年32岁 , 疫情的第一年 , 他跟在澳洲读书、毕业的女朋友结婚 , 第二年生了小孩 。 成为爸爸的同时 , 他也意识到了儿子的责任 。 他跟爱人本来决定在澳洲定居 , 现在开始犹豫 , 父母以后要怎么养老 , 是自己带着爱人孩子回国 , 还是让父母也到澳洲生活?他还没有想到太好的答案 。 陈曦也说:“疫情前我还是一个学生 , 还什么都不懂 , 疫情之后我都结婚了 , 已经上班了 , 感觉突然就长大了 。 ”
无论如何 , 他们都可以好好地过一个年了 , 一个比以往更自由 , 有了更多希望的新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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