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价5万,杀了我”( 三 )


“得了这个病就是判了个死刑 , ”李小中无法接受初诊结果 。 她四处求医 , 去怀化做了两个月针灸 , 看病、交通、酒店 , 花了近4万8 , 她没多想 , “想尽力碰运气 , ”有个中医提议以毒攻毒 , 中药加砒霜 , 李小中都敢试 , 只是医生没敢开药 。
谌亚妮回忆 , 在医院拿了报告 , 母亲会查各种资料 , 自己下“诊断” , 往往医生还没通知 , 自己就吓哭了 。 可到了医院 , 她总能在庞杂人流中找到相应科室 , 还能排到前头去 , “她再恐慌 , 不会乱了阵脚 。 ”当时李小中还能走路 , 只是要女儿扶着 。
可那时亲人间的氛围是异常沉默压抑的 。 李小中在长沙看病期间 , 住在女儿家 。 有次保姆让谌亚妮多吃点肉 , 随口说句“自己老了 , 吃了没用” , 李小中一下觉得是在挖苦她 。 家里人不敢说笑、聊天 , 怕哪句话突然戳到她的痛点 。
2019年1月再次确诊后 , 走投无路的女儿花了3万 , 给李小中做了场法事 , 脸上画满鬼符 , “想想像是一场噩梦 。 ”她的身体似乎在加快燃烧着 , 3月份外孙出生 , 她想抱会儿 , 得先坐好身子 , 两臂吃力得怕摔着小孩 。 到了6月 , 她坐上轮椅 。
“钱花得太冤 , 走了太多弯路 , ”即便确诊后 , 李小中仍未放弃 , 在老家安化县按摩、理疗 , 吃保健品 , 最多时每天5种药轮着吃 , 光缓解病情发展的进口药物“力如太” , 一月就要吃掉4000多 。 等到40多万养老钱见底 , 她折腾不动了 , 彻底放弃求生 , 去长沙和女儿呆了俩月 , 想在最后的日子里陪陪家人 。
再回老家 , 李小中已带着落叶归根的决绝 , 她打算自杀了 。 “生就好好的 , 死就痛痛快快地死 。 ”

“开价5万,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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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诊后 , 李小中每月仅服用进口药“力如太”就需要4000多元 。
暗影
“回来的时候想着是永别就特别难过 , ”提及从长沙回到老家 , 李小中的眼睛有些湿润 , 采访时恰好是节假日 , 女儿一家来看望她 , 当电脑读出她的这句话 , 家中突陷静默 , 只有两岁半的外孙牙牙学语重复着:“难过、难过 。 ”
李小中当时竭力不让亲人察觉自杀的念头 , 回老家路途中 , 她不太说话 , 多是看着沿途风景 , 或刷下手机 , 迫使自己转移复杂的心绪 。

“开价5万,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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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助力器 。 李小中刚从长沙回老家时 , 还能勉强用它到阳台上看看风景 。
李小中说 , 早点死 , 不拖累亲人 , 自己也少受罪 。 在雇凶自杀前 , 确诊后约4个月 , 她就曾托人从网上买来安眠药和安定 , 藏在化妆包里的2个维生素瓶中 。 在长沙女儿家的两个月 , 她偷偷练习拧瓶盖 , 也试过吃药 。 那会儿 , 她感觉身体机能迅速下降 , 尤其留意吞咽功能 , 她怕拖晚了 , 自己连自杀能力都将丧失——回老家时 , 她已需要靠稠体才能把药“蠕”进去 。
趁手还有力 , 2020年1月16日 , 李小中支走保姆 , 将安眠药倒入酸奶 , 前两口 , 她吞得手直抖 , 真要死 , 她舍不得亲人 , 得给自己洗脑:加油 , 不能犹豫 。
谌亚妮回忆 , 母亲昏迷了2天 , 其间醒过几次 , 别人问话 , 只是笑、摇头、流口水 , 等恢复意识 , 她第一句话是:我怎么还活着?安眠药加剧了李小中的病情 , 她端个碗都变得吃力 。
之后 , 李小中试图用铁丝绞死自己 。 她买了铁丝 , 发现高估了自己残存的力量 , 又换成最细的 。 2020年6月28日到货后 , 她让保姆把铁丝绑在家里各处 , 避免保姆起疑 。

“开价5万,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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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无力掰动 , 李小中换成同款式中最细的铁丝 。
实施时 , 她想着“缠两圈再拧两下就解决了” , 可当铁丝静缓逼近脖颈 , 憋着的气力却是那么短促、渺小 , 手一松 , 生命回到原点 。 李小中有些懊悔地表示 , 那时差一点就卡到脖子了 。
在尝试铁丝自杀失败后 , 她还买来煤气 , 两度雇凶……
对李小中来说 , 活着似乎更需要勇气 , 像被暗影笼罩 。 失控的身体是她身上最为直观的变化 。 原本1米56、106斤的身子现在萎缩着 , 皮肤松散耷拉在骨架上;身体各部位 , 李小中现在勉强能晃动的只有几根手指和脖颈;她也失去了语言 , 费劲吐出的字 , 被拖得愈发含混而缓慢 , 到数月前 , 只剩下“叫”——那种从体内震出、气流蹭在喉咙的叫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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