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们承认或者不承认尼采自然主义者的身份,尼采的“自然”思想都是研究者无法忽视的。列奥·施特劳斯、洛维特等都曾对尼采的“自然”思想有所论述。比如在《注意尼采<善恶的彼岸>谋篇》(1973)一文中,施特劳斯认为,尼采试图把人类历史整合到人的自然化进程当中去理解,因此,自然在尼采那里具有历史属性。当然,尼采的自然思想并非施特劳斯关注的重点,他只是想借此来阐释尼采未来哲学与传统哲学(比如柏拉图主义)之间的延续性,而不像法国新尼采主义者那样,强调尼采哲学与传统哲学之间的断裂性。
洛维特与施特劳斯不同,他把尼采的“自然”概念看成是对“上帝死了”这一事实的弥补。因此,尼采的“自然”或“自然世界”在洛维特那里就具有一定的形而上学味道。洛维特认为,尼采的“自然”只是上帝的一个功能性替代品,自然作为永恒整体的必然性与人作为有限个体的偶然性之间的矛盾,只有通过“所有事件当中的绝对同质性(die absolute Homogenit?t in allem Geschehen)”才能够解决,这也就意味着,处于永恒轮回中的相同者(das Gleich),无论在类型上、还是力量上,都绝对的相似或者相等。
新世纪以来,布赖恩·莱特等一些英美学者为了让尼采与分析哲学传统对接,开始重新思考尼采与自然主义之间的关系,重新把尼采理解为自然主义者,以此来否定他的“形而上学家”和“后现代主义者”身份,但他们却忽视了尼采思想中不可通约的神秘主义元素。尼采虽然在思想上有过所谓的实证期,也主张过“快乐的科学”,但是他所说的科学绝不是追求经验实证的自然科学或科学哲学,而是以康德的严格现象论为基础,糅合了语文学、心理学、生理学的现代成果和方法,并且具有一定神秘主义倾向的“科学”。这是尼采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科学”。也就是说,这种“科学”只属于尼采自己。
尼采的自然主义是一种现象论吗?
既然尼采的“科学”是以康德的现象论为基础,那么,他的自然主义是一种现象论吗?或者更确切的问题是,尼采是一位康德式的现象主义者吗?
“现象论”或“现象主义”(Ph?nomenalismus)这个词在尼采公开出版的著述当中出现过两次,一次在《快乐的科学》里,与视角主义一词并列。还有一次则出现在《敌基督者》里,和尼采对佛教的理解关联在一起。尼采将佛教称为“唯一真正实证的宗教”,而将佛教的知识论称为“一种严格的现象主义”。也就是说,在尼采看来,现象论本质上是一种与视角主义及实证主义相关的知识论。
此外,在1885至1889年的遗稿中,“现象论”一词还出现了8次之多,这表明尼采晚期确实对康德——叔本华的“现象论”有过集中的思考。不过,尼采把“现象论”视作他思考问题的起点,而并非是终点。也就是说,康德——叔本华“现象论”是尼采要超越的对象,而不是效仿的对象。
例如,在1885年秋至1886年秋的遗稿中,有这么一段话:
后来我意识到,道德怀疑论走的有多远了:我从哪里重新认识自己呢?
决定论:我们并不对自己的本质负责
现象论:我们对“物自体”一无所知
我的难题:从道德以及道德的道德性中,人类迄今为止得到了何种伤害呢?精神伤害等等
我对一位作为旁观者的智者的厌恶
我的更高概念“艺术家”(KSA12.158)
【尼采是自然主义者吗?】这段遗稿的重要性在于,它不仅揭示出,在尼采那里,“现象论”和“决定论”是“重新认识自己”和开展道德批判的两个重要前提,也就是说,“现象论”和“决定论”是尼采“价值重估”的起点;同时,它还揭示出,在尼采那里,“艺术家”是一个比“旁观者”(智者)“更高的概念”。尼采试图借助“艺术家”来超越“决定论”和“现象论”。
“决定论”是18、19世纪科学界占统治地位的观点。它认为,有因就有果,万物由因果关系联系在一起,其运动则由确定的自然规律决定。如果我们把这种机械的“决定论”贯彻到底,将之运用到“自我认识”领域,那么得出的结果就是:我们不能够对自己的本质负责。因为,我们的本质在实现之前早就已经被各种因素决定了。人如果不能够对自己的本质负责,那他又如何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呢?因为人的行为也是被各种原因提前决定了的。尼采在这里所接受的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决定论”,即与“自由意志”相排斥的“决定论”。“自由意志”这个概念无论在奥古斯丁那里,还是在康德那里,都是为了让人背负责任。然而“决定论”却通过废除“自由意志”而免除了人的责任。人不再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人也不再是康德所说的目的。人只是“绳索”和过渡。如果把人当作目的,那么尼采的“超人”就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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