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抒情色彩一直是黄宗英作品最为人称道的艺术特色。这一特色既是对中国古典文学抒情性特质的继承,也与黄宗英自身的生活态度和审美趣味密切相关。抒情性贯穿于黄宗英几十年的创作生涯中,特别是在20世纪80年代的代表作,如《大雁情》《小木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相对于上述作品《没有一片树叶》提供了一些较为“陌生化”的审美特质,对于熟悉和喜爱黄氏作品的读者而言,不啻为一次阅读挑战。
在《望长城》摄制组,黄宗英的主业是拍摄和主持,写作只是副业。然而,出于作家的职业本能,沿途的风土人情不断地触发她的灵感,黄宗英对于自然与人生的敏锐多思,促使她每天执笔,记录着旅途中的点点滴滴。摄制组的生活每天都在发生变化,特别是进入沙漠后,环境恶劣,条件艰苦,各种意外与困难纷至沓来。每天处于紧张的拍摄和动荡的旅途之中,使作家很难有充足的时间和从容的心境,对作品精心结构。而且,在黄宗英的写作生涯中,这是第一次和沙漠的近距离接触,寂静荒凉的氛围似乎无法与这样一个女作家相契合,不适于其风格与特长的发挥。相对陌生的生存状态和写作环境,对于作家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挑战都是空前的。然而,黄宗英根据作品描写对象的特质调整了写作策略,成功地应对了这一挑战。
《没有一片树叶》是截取《〈望长城〉拍摄日录》中有关罗布泊的段落,稍加润饰而成。尽管和后者相比,《没有一片树叶》的整体感略强,但并未改变《〈望长城〉拍摄日录》以若干札记连缀而为长篇的叙述格局。黄宗英有意在行文中保持一种亲历亲为的现场感。同时,这篇散文既没有一以贯之的情节,也没有集中刻画的人物,而将笔墨集中于对自然景观及化入自然的历史人文景观的细致描绘之中。可见,作品书写的中心只有一个,就是兼具客观物质形态和主观精神理念这双重身份的“自然”。正是围绕这一中心,选择、调整抒情方法和表意策略,使《没有一片树叶》呈现出审美的陌生化。表面上看,黄宗英只是按照每天的拍摄进程随手记录,各段落之间显得零落而分散,情感也因此受到节制,一直没有获得充分的抒发。但这恰好营造出一种文本的跳跃感,使作品的叙述流程和作家的动荡经历相契合,形成文本内外的互文效果。而且,在情节上缺少连贯性的各段落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缝隙,黄宗英有意不以大段的抒情段落或内心独白填补这些缝隙,而借鉴中国山水画的留白技法,不仅赋予“空白”更为丰富的表意性,也使抒情性在表面的“节制”中更有效地渗透于文本的纵深处。《没有一片树叶》的基调仍是抒情,只不过调整了抒情的方式:情感的率性点染与情节的随意跳接,可谓深得中国画写意法之个中三昧。所谓文无定法,因势成之。在《没有一片树叶》对于文本抒情性的陌生化努力中,黄宗英实现了文体风格的自我挑战,以自然之笔书写自然,找到了最为符合描写对象──“自然”之特质的艺术手法和审美经验。
在黄宗英的作品中,人物大都处于行走之中,因行走而了解自然,因行走而感悟生命,也因行走而实现人生的价值。在行走中,任何艰难困苦最终都化为黄宗英眼中的一道道风景。早年的作品如是,作于20世纪90年代的《没有一片树叶》犹然。这是一篇以行走为底色的散文,也是一首行走者的抒情诗。此时的黄宗英,虽已满头银发,却仍选择远离城市,亲历艰险。这是一次生命的历险,也是一次灵魂的历练。作者在经历了人生无数的沟沟坎坎之后,于从容淡定之中犹不失赤子之情,为拍摄影片而历尽艰险,为保护生态而大声疾呼。即便在罗布泊中迷失方向,时间似乎都已终结之时,仍保持着执着且豁达的心境。作者以其性灵深处的细腻和温婉化解了大漠的粗粝与荒凉,荒漠因此显得更有人情味儿,黄宗英的作品亦因此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磅礴大气,于疏落的文体之上呈现出疏朗的意境,在有意味的感性之中焕发出理性的光芒。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黄宗英也一直没有停下行走的脚步,《没有一片树叶》以文本的陌生化挑战了读者对于黄氏作品的阅读经验与审美常识。至此,黄宗英的创作终于达到了“有风格而无模式”的艺术境界,透射出纯净而淡然的生命本色。而作品中那片始终未能找到的树叶,成为黄宗英的人生旅途中永远寂寞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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