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端|冯端先生与他的家族( 三 )


 冯端|冯端先生与他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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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兄妹父亲冯祖培、母亲严素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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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冯端正式进入中央大学物理系念书。四年经历了四位校长:顾孟余、蒋介石、顾毓琇、吴有训。而真正深刻影响他学术命运的,是大四那年从西南联大调来担任物理系主任的赵忠尧先生。
赵先生那时候四十出头,英姿飒爽,在中大物理系,他第一个用全英文讲授原子核物理学这门课。再后来,赵先生成为冯端的毕业论文导师,主题是关于核裂变滴液模型的文献综述。多年以后,冯端才明白,赵先生为自己选择这样的论文题目,实际上与国家命运密切相关。
40年代中期,为强大国防实力,国民政府曾有计划在抗战结束后,以中央大学为基地建立核物理与核工业研究中心,请吴有训先生掌门,赵忠尧先生具体实施。计划中还包括由当时中国最顶尖的数学、物理、化学专家华罗庚、吴大猷、曾昭抡分别带两名助理赴美深造(华罗庚带徐贤修、孙本旺;吴大猷带李政道、朱光亚;曾昭抡带唐敖庆、王瑞铣),这是当年“原子能研究委员会”的雏形,可惜日后时势变化,计划最终胎死腹中。
不过,仿佛冥冥之中的天数,十几年后,冯端的二哥冯康,作为中国计算数学的奠基人,亲身参与了新中国的原子弹研发事业。
冯康是数学家,从没有接触过和核物理与原子弹,可他却是弗里曼·戴森所谓的“飞鸟型”的数学家——“翱翔于高空之中,游弋于数学的广袤大地之上,目及八方。他们着眼于那些能够统一我们思维的概念,时常将领地当中不同区域的分散问题联系在一起”,加上通晓英语、俄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日语六门外语,冯康带领他的团队成员,凭着大量阅读文献和当时国内仅有的两台计算机——中科院计算所103机、104机(这两台机器每台都要占满一间房子,计算能力却只有一只苹果手机的几十万分之一),完成了原子弹设计的海量计算任务。
1999年5月6日,曾任中科院党组书记的张劲夫在《人民日报》发表的《关于中国科学院与“两弹一星”的回忆》一文中写道:“‘两弹一星’的真正功臣,还有科学院的数学家关肇直和冯康……请历史记住他们!”顺便说一句,历史不仅应当记住冯康因为熟练使用七国语言,为中国国防事业立下的汗马功劳,也应当记住,几年之后的浩劫中,他也为此戴上“七国特务”的罪名。
冯康逝世五年以后,冯端在怀念二哥的文章中,这样写道:
冯康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也是一个大写的人。他的科学事业和他的人品密切相关。一个人的品格可以从不同侧面来呈现:在他的学生眼里,他是循循善诱,不畏艰辛带领他们攀登科学高峰的好导师;在他同事眼中,他是具有战略眼光同时能够实战的优秀学科带头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他卧室的灯光经常通宵不熄,是一心扑在科学研究上的人。在Lax教授眼中,他是“悍然独立,毫无畏怯,刚正不阿”的人。这个评语深获吾心,谈到了冯康人品中最本质的问题。我想引申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和他近七十年的相处中,正是这一点给我印象最深。他不是唯唯诺诺,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之辈。对许多事情他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有许多是不同于流俗的。在关键的问题上,凛然有“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的气概。从科学工作到做人,都贯彻了这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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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康塑像
冯端对二哥的评价,也是他自己的真实写照。从1946年留校担任助教以来,冯端已在南京大学物理系任教72年,几乎教遍物理学的各个分支。
从20世纪50年代末选择金属材料的缺陷问题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到改革开放以后,将研究目光放在凝聚态物理学与材料科学的汇合处,再到20世纪90年代,把精力深入到微观世界的“纳米材料”课题上,冯端先生的学术之路,始终与将国家现实需要与科学内在发展密切结合,他的科学研究,从来不是屠龙之技,也从来不以高深自夸,背后是挥之不去的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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