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旧版《鹿鼎记》第八十一回 施计解危( 四 )


陈近南惨然道:“二公子如此相逼,属下难以分说。这就回去台湾,面见王爷,听由王爷吩咐便是。王爷若要杀我,岂敢违抗?”郑克爽哼了一声,似乎感到难以回答。冯鍚范冷冷的道:“只怕陈先生一离此间,不是去投靠鞑子,出卖了二公子,便是独树一帜,自立为王,再也不会回台湾去的了。”陈近南勃然大怒,喝道:“王爷是派你来捉拿我么?”冯鍚范道:“王爷将令,二公子在中原便宜行事。不奉二公子号令的,便是反叛,人人得而诛之。”陈近南道:“二公子好端端地,都是你在从中挑拨离间。国姓爷创业维艰,台湾的基业,只怕都要败坏在你这奸诈小人手里。你姓冯的就算武功天下无敌,我又何惧于你?”冯锡范仍是冷冰冰的道:“如此说来,你是公然反叛延平王府了?”陈近南朗声道:“我陈永华对王爷赤胆忠心,‘反叛’二字,再也诬加不到我头上。”
郑克爽喝道:“陈永华反,给我拿下。”冯锡范道:“是。”只听得刷刷刷三声,三人都拔出了兵刃,跟着铮铮声响,兵刃相撞,交起手来。金铁铿锵声中,只听陈近南叫道:“二公子,请你让在一旁。属下不能跟你动手。”郑克爽道:“你不跟我动手?你不跟我动手?”连问了两句,兵刃响了两下,似是他问一声,向陈近南砍一刀。
韦小宝大急,轻轻将棺材盖推高寸许,望眼出去,只见郑克爽和冯锡范以二攻一。冯锡范剑招极快,陈近南奋力抵御。郑克爽一柄钢刀一刀刀横砍直劈,陈近南不敢招架,只是闪避,变成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韦小宝心想:“风际中、钱老本他们怎么一个也不进来帮忙?这样打下去,师父非给他们杀了不可。”只见冯锡范一剑疾剌,势道极劲,陈近南举剑一挡,双剑立时相黏。郑克爽一刀斜砍,陈近南身子一侧避开。郑克爽单刀横拖,嗤的一声轻响,已在陈近南左腿划了一道口子。陈近南“啊”的一声,长剑一弹而起,冯锡范就势一剑,正中他的右肩。
眼见陈近南浴血苦战,渐感不支,韦小宝自知本领太过不济,难以相助,苦候天地会众人来援,但外面静悄悄地,这土屋中乒乒乓乓的恶斗,外间竟似充耳不闻。只听得陈近南“啊”的一声,右臂又中了一剑,他剑交左手。一步步向门口移动,意欲夺门而出。冯锡范知他心意,抢到了门口堵住,冷笑道:“反贼,今日还想脱身么?”韦小宝只盼冯锡范走到棺材之旁,那就从棺材中一匕首剌出,便以客店中杀喇嘛的手法杀了他。这一招“隔板剌人”原是他的生平绝招,远胜拳术高手的“隔山打牛”。可是冯锡范越走越远,却如何剠得着他?郑克爽道:“反贼。你还不弃剑就戮?”
韦小宝眼见情势越来越是危急,心想今日拼了性命也要相救师父,否则还有什么江湖义气?逼紧了喉咙,突然吱吱叫了两声。冯锡范等三人一听,都吃了一惊。郑克爽问道:“什么?”冯锡范摇了摇头,手上丝毫不缓。韦小宝又吱吱吱的叫了三下。郑克爽怕鬼,吓得打了个寒战,突见棺材盖一开,一团白色粉末飞了出来,三人登时眼睛剌痛,呛个不住。原来当日韦小宝怕经书受潮,在棺材中放了不少石灰,此刻便撒了出来。冯锡范情知决非鬼魅,一跃而前,向棺材中一剑刺了下去。
冯锡范闭着眼睛一剑刺下,秃的一声,剑尖刺入了棺材底,正待拔剑再刺,突觉右边胸口一痛,知是中了暗算,急忙纵身跃起,后心重重撞在墙上。他武功了得,左手按住胸前伤口,右手将一柄剑使得风雨不透,护住身前。
韦小宝在棺材中一剌得手,握着匕首跳了出来,只见冯锡范、郑克爽和陈近南三人都是紧闭双目,将刀剑乱挥乱舞,眼见冯锡范虽然中了匕首,却非致命之伤,要待欺近前去加上一匕首,但冯郑二人刀剑舞得甚紧,实不敢贸然上前。此刻时机紧迫,待得他二人抹去了眼中石灰,睁眼见物,那就糟了,一时彷徨无策,只得抓起一把把石灰,一见冯锡范或郑克爽伸手去抹眼睛,便一把石灰撒将过去。
只掷得几下,冯锡范觉到石灰掷来的方位,一招“渴马奔泉”,挺剑直剌过来。韦小宝大骇,急忙坐倒,噗的一声,那剑插入了棺材之中。韦小宝不敢还招,连爬带滚,逃出了门外。冯锡范提剑在棺材中连连劈刺,还道敌人乃是在内。以他武功修养,韦小宝狼狈万状的逃出,本可立时察觉,只是陡然间眼不见物,胸口受伤,一时心神大乱,又知陈近南武功卓绝,不在自己之下,如此强敌在侧,实是凶险无比,惶急间全没想到陈近南也已眼不见物,只盼下杀手除了暗算之人,立即逃出。他在棺材中剌得数下,都刺了个空,随即一招“千岩竞秀”,剑花点点,护住身周,耳听得左边并无兵刃劈风之声,当下向左跃去,肩头在墙上一撞,靠墙而立。这么一阵全力施为,胸前伤口更是鲜血迸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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