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茶醉石阡指甲坪

伯父村夫先生的家里,总有三种香气吸引着我屡屡前往景仰。一种是书香,一种是墨香,还有一种是茶香。
某个阳光丰腴气定神闲的下午,我迈进了伯父的家门,伯父正在一幅宣纸上写下“青山隐隐水迢迢”七个字。他停笔突然问我,读过吗?我说读过,后面是“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伯父莞尔一笑,递给我一杯香气飘溢的绿茶后,他端起茶盅,用杯盖轻拨了一下茶水,呷了一口,说:“你们的教科书错了吧!‘秋尽江南草未凋’才符合意境嘛!前人在传承之中造成的笔误,就像这最早的春芽与冬季的陈茶,你仔细品味品味,哪一种更具意蕴呢?”我惶愧难当,只好以问杯中茶的出处来掩饰我的苍白。伯父告诉我,是他的一个朋友从聚凤带来的。
 伯父|茶醉石阡指甲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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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凤乡地处石阡县西南部,距离石阡县城六十余公里。我的一位朋友代平就在聚凤乡的指甲坪小学任教,那儿离他的家也有五十余公里。他说,聚凤有石阡县最早的两个茶场,一个叫高坪,另一个叫高原,两个茶场的地理位置都高,高坪茶场恰好就在他任教的指甲坪。他还说,这里很美,美得让我不想回家。于是,指甲坪就逐渐成为了我的期盼和信仰,每每喝茶之时,就会想起,并且向往。后来他数次约我前往,我均因琐事繁杂而未遂行,直到今年,我才有幸踏入了那方宝地。
代平载着我,从聚凤乡政府所在地走马坪往西北向进发,蜿蜒攀升约三公里,便上到了一道浅浅的山梁。代平专心的驾驭着车辆,并不言语。我以为,这只是继续攀升前的一个缓冲,就像我们需要在此憋一口气,才能继续开始新一轮更加猛烈的冲刺一样。但是,意犹未尽的攀升却戛然而止了。眼前豁然敞亮开来,我们已经站在高山之巅了。代平说,这就是高坪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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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在不经意之间就到达了企盼许久的目的地。就好像我刚刚打了一个小小的盹,睁开眼时,盹里的她居然就站在了我的眼前,而我,还沉浸在绵长的冥想里。她的的确确就站在这海拔一千二百余米的地方,站成茶的风景,以洋洋洒洒的五千亩的小盆地姿势,安安静静地餐风吸露,等我到来。几朵白云缓缓移来,就像那勾住我冥想的女子,微微颔首,似走非走,想了想,她顿了顿足,还是飘走了。我留不住她。只在须臾之间,天空就陡然高了,渺远了。也就在这个瞬间,我便改写了对于“高”与“指甲”的字面意义的成见和误判。
我只以为,我已经穿越时空,误打误闯进入了避秦时乱的世外桃源。只是此刻,桃的落英缤纷已经变成了茶的绿意泱泱,嬉戏打闹的垂髫孩童已经长成了十指尖尖采茶忙的娇娇玉女。土地还是那么的平旷,屋舍还是那么井然,良田和美池依然与桑竹之属相衬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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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片似梦非梦的茶的世界,我不得不舍弃车辆,离开公路,来到她们中间。我俯下身子,轻轻拂掉一枝茶树上淡淡的尘土,就像拂去她相思的泪痕。茶无言,我亦无言。我期望这株平凡的茶树,将我对于她们的爱慕,通过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拂,传递给她芸芸的家族,以及这方平旷的土地,希望她们能够感受到一个远道而来的拜谒者,傻傻的脉动和浓浓的爱意。
一个又一个的圆润的山包比肩匍匐着,温柔得就像一群静止的绿毛绵羊,它们的个头与肥瘦都相差无几,井然有序地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隆起。羊群围着一片数十亩的水泊,几只山雀从水泊上掠过。清风徐徐,日影粼粼,柔波摇曳,绿荫流布。间或鱼跃晴空、凫觅浅水,蜻蜓逐漪、粉蝶拈花,指甲坪的茶便在旖旎潋滟的水色里荡漾起来,鲜活起来,妩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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