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来|常恨年华速,偏希春早来


 早来|常恨年华速,偏希春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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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IC Photo)
【书与人】
付如初/文
“承继绝学唯一有望之人”
有一个现象说来有趣,几乎没有中国人不知道屈原,但他光耀千古的天才之作《离骚》,却没有多少当代的读者读过全文,即便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经典并非总是与世推移、活在读者重读中的,也有一种是令普通人望而却步、只能活在学者研究中的。所以,以研究《楚辞》闻名的学者,不为普通人所知也在情理之中。
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主要是在为自己找托词——在读到汤炳正的散文集《听罢溪声数落梅》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个学者,也并不知道他原是章太炎先生的高足,鲁迅的师弟。在各有建树的同门师兄弟中,他被章先生嘉许为“承继绝学唯一有望之人”,也是代表同门在章太炎先生葬礼上讲话的人。这些师兄弟包括黄侃、钱玄同、朱希祖、汪东、许寿裳、沈兼士、刘文典、吴承仕、顾颉刚、傅斯年、姜亮夫等等。而在汤炳正眼里,章太炎是“有革命业绩的学问家”,与鲁迅所说,“有学问的革命家”侧重不同。
鲁迅受业于章太炎,主要是在东渡日本时期。他的两篇回忆文章《关于太炎先生二三事》《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写于一九三六年章太炎去世不久;而汤炳正受业于章太炎,是他退居苏州,创办“章氏国学讲习会”期间,两篇回忆文章中,《章太炎先生之日常生活》写于一九三六年章太炎去世后两天,《忆太炎先生》则写于五十四年之后的一九九零年。
如果说鲁迅是章太炎社会理想和革命精神的传承人之一,那汤炳正先生则是他“经学和小学”功业的传承人之一。两个人的回忆,各有侧重,似乎是在有意互补,呈现先生身兼革命家和学术传播者的两种形象;也在呈现先生在广为人知的革命者、学问家公众形象之外的日常形象。他扶掖后学的为师风范和不拘小节的寒士风骨在汤炳正的笔下更为惹眼。
在鲁迅先生的回忆里,太炎先生驳斥康有为、为邹容《革命军》作序令人“感动”;东渡日本之后主持《民报》,和保皇党斗争,“所向披靡,令人神往”;大诟袁世凯包藏祸心、七被追捕、三入牢狱的“革命之志,终不屈挠”。鲁迅以为,这样的章太炎才是“并世无第二人”,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典范”。尽管排满之志得伸之后的历史一波三折,先生的抱负“失却实地,仅垂空文”,理想变成了“高妙的幻想”,但这是“白圭之玷”,并不影响他的功业与形象。至于他退居书斋,“用自己所手造的和别人所帮造的墙,和时代隔绝”,甚至在手定的《章氏丛书》中都剔除了“战斗的文章”,委实让人遗憾。鲁迅以为,章先生的战斗精神,比他的“经学和小学”,更值得传承下去。
在汤炳正先生的回忆里,革命者章太炎虽退居书斋,退居国学,专心授业,但无改报国之心和匹夫之志,时局变幻和造化弄人也并未让他消极苦闷。“一二九”运动中,他积极表态,支持学生爱国;上海赴京请愿的学生路过苏州,他讲话支持,物质慰劳。日常中的章太炎,挂邹容画像沐手焚香,将大是大非分歧融于日常,带着几分书生意气的可爱:康有为尊北碑,先生则倡法帖;康有为喜欢用羊毫笔,先生就用狼毫笔。他治学勤奋有恒,扶掖后学宽松民主;他远政要,亲青年,演讲茶话间,对继往开来者寄予厚望。尤其对“经学和小学”的重视和传承,对治学方法和理路的强调,也是他健行士大夫志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书中写到南屏山下章太炎墓前,“章太炎之墓”五个字恰是他自己手书,以示与袁氏逆流抗争到底的浩然慷慨。这浩然慷慨或许可以被后世看作他的“盖棺论定”吧。
早来|常恨年华速,偏希春早来】汤炳正的回忆,从日常角度切入,在执尊师重道的弟子之礼之外,并不回避客观评价和历史争议。同时,因为日常亲炙较多,他的文章中兼及章夫人汤国梨和几位后人,以及一代大师去世之后的诸多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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