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解读丨“中庸”中的进取精神

中庸|解读丨“中庸”中的进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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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中庸”是理解儒学乃至中国哲学的重要一环 。 在谈及“中庸”时 , 人们常常将其与“进取”对立起来 。 “中庸”与“进取”能否共存的问题 , 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 对这一问题的回答 , 理论上关乎传统哲学的准确解读 , 实践上关乎现代价值的合理建构 。
中庸是“万物并育”的宇宙理想
澄清中庸与进取的关系 , 首先应准确理解中庸 。 儒家之“中庸” , 不仅是思想与行动的规范 , 而且是一种宇宙理想 。
人们通常以“无过无不及”界定“中庸” , 但要准确理解中庸 , 必须明确中庸究竟是无过无不及于“什么” 。 在中庸无过无不及于什么的问题上 , 学者们有不同的观点 。 有人认为 , 中庸是无过无不及于“礼” 。 无过无不及于礼的中庸 , 是一个伦理学、政治学的范畴 , 昭示着人与人达于和谐的理想 。 有人认为 , 中庸是无过无不及于“度” 。 无过无不及于“度”的中庸 , 是一个认识论层面的范畴 , 昭示着实践之主、客体达于和谐的理想 。 也有人认为 , 中庸是无过无不及于“三” 。 无过无不及于“三”的中庸 , 是一个方法论层面的范畴 , 昭示着对立之“一”与“二”达于和谐的理想 。 上述观点 , 从不同方面对中庸理想进行了刻画 , 但这些刻画并不完全 。 就《中庸》的文本来看 , 中庸不仅是一个伦理学、政治学的范畴 , 也不仅是一个认识论、方法论层面的范畴 , 它是一个宇宙论层面的范畴 。 宇宙论层面的中庸 , 关乎儒家对理想宇宙秩序的设想 。 它不限于无过无不及于“礼” , 不限于无过无不及于“度” , 也不限于无过无不及于“三” , 从根本上说 , 它是无过无不及于“性” 。
“无过无不及于性”中的“性” , 是《中庸》所谓“天命之谓性”之性 。 “天命之谓性”中的“性”何解?有人将其理解为“善” , 有人将其理解为“理” , 有人将其理解为“情” , 而从《中庸》的创作年代来看 , “天命之谓性”之“性” , 理应是“生” 。
以“生”解“性” , 在郭店竹简以及告子的思想中都可以看到端倪 。 有论者认为 , 先秦遗文中没有独立的“性”字而只有“生”字 , 后人所谓“性”的意思 , 在孟子那里才得到充分发展 。 如果“天命之谓性”确为子思的主张 , 那么 , 其所谓性 , 当理解为“生” 。
以“生”解“性” , “天命之谓性”的意思就是天将“生”命于物 。 但是 , 天所命之“生” , 不是一物之生 , 而是万物之生;不是独生 , 而是“共生” 。 如果性是“共生”之生 , 那么“率性”就是遵循“共生”原则 , “尽性”就是无过无不及于“共生”原则 。 率性、尽性的终极结果 , 是合于中庸之道 , 所以中庸之无过无不及 , 从根本上说 , 是无过无不及于性 , 是无过无不及于“共生”的原则 。
无过无不及于“共生”原则的中庸 , 昭示着的是一种“万物并育”的理想 。 符合这一理想的宇宙 , 是发育万物的宇宙;符合这一理想的社会 , 是鳏寡孤独皆有所养的社会;符合这一理想的个体 , 是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的个体 。
中庸蕴含着改造世界的积极进取力量
中庸以万物并育为其宇宙理想 , 这一理想与进取精神有何关联?要回答这一问题 , 必须明确进取精神的有无、大小取决于什么 。 进取精神的有无、大小 , 从根本上说 , 取决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张力 。 进取精神产生于人类改造世界的实践 , 离开实践 , 所谓进取精神就是无源之水 , 无本之木 。 人类的实践是有目的的活动 , 这个目的 , 常常以“理想”的形态表现自身 。 如果理想与现实没有差距 , 进取精神就缺少生长的土壤;如果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较小 , 进取的动力就较弱;如果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较大 , 进取的动力就较强 。 例如 , 在西方社会由传统到现代的转进中 , 清教徒被认为具有典型的进取精神 , 这种进取精神由何而来?德国学者马克斯·韦伯认为 , 清教徒的进取精神 , 源于其个体救赎的理想与现实生活的巨大差距 。
如果说理想与现实的张力是进取精神的源头 , 那么“中庸”与“进取”就不是对立的 , 因为中庸所崇尚的宇宙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张力 。 杜维明认为 , “儒家的理想与这个世界有很大距离 。 所以它有转化的力量 , 而且它的力量绝对不比清教转化的力量要弱” 。 “中庸”以“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为理想的宇宙秩序 , 这一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反差 。 如果我们冷静地观察现实世界 , 就会发现 , 这个世界 , 是一个有生有死、万物相争的世界 。 人与自身、人与人、族与族、国与国、人与物、物与物的相争与对抗 , 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 与万物相争的现实相比 ,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是一个极其高远的理想 , 所以 , 秉持这一理想的儒家 , 必然要强调刚健有为 , 必然要储备极大的力量来改造这个世界 。 这意味着 , 以“万物并育”为理想的“中庸” , 绝不是一种“乡愿” , 绝不是一种折衷 , 它蕴含着一种积极进取的力量 , 蕴含着一种“虽千万人 , 吾往矣”的改造世界的勇气 。
中庸之“进取”有独特的价值指向
中庸以“万物并育”的宇宙秩序为其理想 , 这一理想决定了它所蕴含的进取精神 , 具有不同于一般进取精神的价值指向 。
首先 , 以万物并育为理想的进取 , 是重视“秩序”的进取 , 是强调“关系”的进取 。 中庸所蕴含的进取精神 , 不是以个体为中心的 , 也不是以群体为中心的 。 它的重心在个体间、团体间、万物间 。 但是 , 它也不是压制个体、压制团体、压制人类的 。 它所要求的秩序 , 是万物“并生”的秩序 , 是万物“各正性命”的秩序 。 而肯定万物之生、肯定万物“各正性命”的合理性 , 必然要给予万物自然生长的空间 。
其次 , 以万物并育为理想的进取 , 是重视“生存”“发展”权利、推崇“和平”手段的进取 。 “万物并育”以万物之生为前提 , 没有万物之生 , 其他权利就将陷入“皮之不存 , 毛将焉附”的境地 。 基于万物之生的 , 首先是其发展的权利 , 其他权利 , 是在万物发展过程中不断增长的权利 。 没有发展的权利 , 其他权利也无由产生 。 以生存和发展为基本权利的中庸 , 必然以“和平”为主要手段 , 因为冲突与争斗 , 首先冲击的就是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权利 。
最后 , 以万物并育为理想的进取 , 是重视“平等”与“仁爱”的进取 。 肯定万物并育 , 就会肯定万物在拥有生存和发展之基本权利方面的平等性;肯定万物并育 , 就会肯定“生生”的价值 。 “生生”在儒家看来 , 是“仁”的最基本的表现 。 儒者之仁 , 不限于“爱人” , 还包括“赞天地之化育” 。 圣人“峻极于天”的作用 , 就是发育万物 , 这是“仁”的最普泛的表现 。
总之 , 中庸以“万物并育”为其宇宙理想 , 这一理想的终极指向 , 是合理秩序造就的宇宙共同体 。 中庸之宏大理想的实现 , 中庸之艰巨事业的完成 , 离不开显性弘道的进取精神 。 对儒者而言 , “士不可以不弘毅” , 是一种源自“天命”的召唤 , 回应这一召唤 , 必须具备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 。 这种进取精神 , 是儒家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 也是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
【中庸|解读丨“中庸”中的进取精神】◎本文原载于《光明日报》(作者刘静芳) , 图源网络 , 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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