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环案背后的受害者:两个被杀孩子的母亲
齐鲁晚报网发布时间:11-0122:21齐鲁晚报网官方帐号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采访人员 郭春雨 田汝晔舒爱兰用尽全身的力气 , 想给瘫痪的丈夫张国武翻身 。 她身高不到1.6米 , 瘦的只有80多斤 , 并不魁梧的丈夫对她来说像一座大山 。 她左腿紧紧地顶住床边 , 弓着腰像一把撑开的弓 。 这把细弱的弓撑到极致 , 即将要断掉的时候 , 丈夫翻过了身 。
舒爱兰的丈夫张国武已瘫痪在床 , 她正用尽全身的力气为丈夫翻身 。这样筋疲力尽的时刻 , 从去年12月丈夫中风瘫痪开始 , 舒爱兰每天都要经历 。 27年前的“张玉环杀童案” , 改变了三个家庭的命运 。 张玉环含冤入狱 , 妻离子散;张国武、舒爱兰夫妻生活潦倒困难;张建飞、刘荷花夫妇也历经磨难 。 三个家庭 , 两代人的命运 , 都被27年前的惨案改写 。 如今 , 张玉环被无罪释放 , 等来了久违的公道 , 但对于受害者两家人而言 , 一直到今天 , 这场惨案所延续的伤痛还在继续 。活着 , 要找凶手11月初 , 江西的进贤下了一场雨 , 气温很快降到20度以下 。 惨白的太阳从灰突突的云层里露出光来 , 让阴暗的房间里能看清模糊的光影 。舒爱兰家距离张家村有一段距离 , 挨着县道075 , 是一栋三层的小楼 。 在进贤县的乡下 , 盖这种小楼是一个家的体面 , 也是有儿子家庭约定俗成的规矩 。 内部的装修 , 则是根据家庭经济情况奢简由人 。
靠着县道075两栋三层的小楼 , 是刘荷花(左)和舒爱兰(右)新盖的家 。
舒爱兰家中 , 墙面还是毛坯的水泥面 , 厨房里仅有简单的煤气灶 。房子在5年前就盖起来了 , 外面看着齐整 , 但是里面却像只做了一半就戛然收尾的工程 。 墙面还是毛坯的水泥面 , 房子没有吊顶 , 隐约可以看到狰狞的钢筋 。 屋子里家徒四壁 , 唯一一件家具 , 是一个露出海绵的沙发 。
舒爱兰家墙面还是毛坯的水泥面 , 房子没有吊顶 , 隐约可以看到钢筋 。
舒爱兰家 , 唯一一件家具是一个露出海绵的沙发 。给丈夫张国武翻过身、擦洗完 , 舒爱兰从灰暗的房间里走出来 , 拉过一把塑料凳子在采访人员面前坐下 。她没有说话 , 采访人员也没有说话 。这样的环境和气氛 , 压抑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最终 , 舒爱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家的小孩 , 好乖的 。 ”舒爱兰说的“小孩” , 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 6岁的儿子在27年前被人残忍杀死 , 随后抛尸在村子附近的池塘边 。如今丈夫瘫痪令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 生活加给舒爱兰的苦 , 好像没有尽头 。 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 , 除了躺在床上需要照顾的丈夫 , 就是追凶的念头 。 “他们说我儿子不是张玉环杀的 。 但我儿子被人杀死了 , 是谁杀的?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 ”今年才48岁 , 舒爱兰的头发基本都白了 , 看着像一个瘦弱年老的妇人 。 但她尽力地维持着家里的体面——家里窘迫得都已经没有一条床褥子 , 但瘫痪在床的丈夫身上没有异味 , 家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 舒爱兰穿着一双带跟的皮鞋 。 人造革的皮鞋已经爆皮 , 但擦得很干净 。舒爱兰给采访人员看她的手 , 伤痕遍布、指节粗大 , 有几根手指已经变形无法伸直 。 这是在县城的五金厂做工留下的痕迹 。 这样辛苦繁重的工作 , 一个月也仅仅只能带来2000多元的收入 。 而如今 , 这个工作也无法再继续 。 丈夫瘫痪后 , 她只能回家照顾丈夫 。 唯一的儿子在深圳的电子厂打工 , 还没有娶妻 , 舒爱兰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会愿意嫁到自己家 。
舒爱兰常年在县城的五金厂做工 , 手指节粗大 , 有几根手指已经变形无法伸直 。“没啥说的了 , 我们家没指望了 。 ”过了一会 , 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提起“找凶手” , “孩子是谁杀的呢?我的孩子被人害了 , 总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 ”两个孩子被杀 , 一个四岁 , 一个六岁时隔27年 , 舒爱兰对1993年10月24日发生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正是收割稻子的时节 , 整个村子都陷在农忙之中 。 当时张国武、张建飞、张玉环三家毗邻而居 , 自己的儿子振荣6岁 , 张健飞家的儿子振伟4岁 , 和张玉环的两个儿子都差不多大 , 一天到晚的在一起玩耍 。“上午10来点钟 , 我割完稻草回来 , 看到四个小孩在张玉环门口玩 。 但我做好中饭找孩子回家时 , 发现小孩不见了 。 ”说到这 , 一直神情木讷的舒爱兰情绪激动了起来 , “我就到处找 , 都没有找到 。 村里的人都帮着一直到处找、到处找 , 一直到晚上都没找到 。 ”时隔多年 , 舒爱兰的语气依然着急 。 第二天的时候 , 村子里有人跑来说下马塘水库里发现了两个男童的尸体 。 这个水库距离村里有半个小时左右的脚程 , 小孩子很难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玩 。 经过确认 , 是自己6岁的儿子振荣和张建飞家4岁的振伟 。噩耗传来后 , 舒爱兰就昏倒了 。 醒来后 , 家里人怕她想不开 , 不让她去现场 。 “亲戚们在家拦着我 , 不让我出门 , 我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 ”舒爱兰说 , 后来她听亲戚们说张玉环是凶手 , 警察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 开始自己不信 , 因为三家人关系一直不错 , 但是警察说的各种证据又让她不得不信 , 一直到警察通知 , 说张玉环已经承认了 , 舒爱兰才相信 , 在心里恨毒了张玉环 。“解剖的时候脱孩子衣裳 , 说孩子胸前青一块紫一块的 , 都是被打的 。 ”舒爱兰瞪大了眼睛看着采访人员 , “这么多年了 , 现在说他不是凶手 。 那是谁杀了我小孩?凶手为什么还没有抓到呢?”在舒爱兰讲述的时候 , 她的丈夫张国武躺在卧室里 , 不定时地发出“吁”的大声呻吟 。 舒爱兰说 , 去年3月 , 江西省高院对张玉环案作出再审决定 。 案子重审的消息传到了村里 , 公安局叫丈夫去录口供 , 又去了省检察院 。 回来后丈夫就一直喊头痛 , 元旦的前一天在家中风 。 送到医院后 , 人救回来了 , 但一场病花光了家里为数不多的存款 , 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 。顶梁柱的倒下 , 也让家庭一起陷入了深渊 。 “他现在很多话都听不懂了 。 他不知道我们在说啥 , 就是心里难受才喊 。 他心里憋得慌 。 ”从某种意义上 , 舒爱兰羡慕躺在床上的丈夫 。 “什么都不知道了反而轻松了 。 ”夫妻同样是失去了爱子 , 孩子没了以后 , 两家人陆续都搬离了村庄 。 张建飞和刘荷花夫妇的新房子就在舒爱兰一家旁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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