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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航空塔台上班

暮色四合 ， 不断增多的浮云布满天空 ， 吞噬了天际线上仅有的小块猩红 ， 天空变得凝重而神秘 。我是浦东机场塔台一名年轻的女管制员 ， 也就是指挥天上飞机的那种 。 我和我的伙伴们要在天色变糟前 ， 将天上尽可能多的飞机安排落地 ， 让跑道上排成队的飞机迅速升空 ， 去往他们想去的城市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 ， 我每三秒钟发一条指令 ， 分别用中文和英文对中外航班或货机发出口令 ， 落地的落地 ， 起飞的起飞 。 等到将天上地面一大摊子摆平 ， 远处几道刺眼的闪电划破长空 ， 雷雨云迅速向机场方向合拢 ， 已不适合任何飞机起降了 。我回到休息室 ， 方知后背内衣尽湿 ， 来不及喝口水 ， 又得关注天气的即时变化 ， 提醒当班管制员 ， 一旦符合起降标准 ， 立即恢复飞行 。 眼下 ， 浦东机场每天有1500多个航班起落 ， 每小时甚至每一分钟都极为宝贵 。 这就是航空管制员的工作 ， 虽然苦逼 ， 女人当男人用 ， 男人带牛马用 ， 但也乐在其中 ， 过成了外界羡慕的模式 。咱可是民航世家 ， 爸也是民航人 ， 他希望我长大后衣钵传承 ， 做个地道的航空人 ， 最好是开飞机的 。 但我是个丫头片子 ， 身子骨单薄 ， 不大可能翱翔蓝天 。 忆得小时候 ， 应该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 父亲常带我去虹桥机场“看飞机” 。 那时 ， 浦东机场一半是滩涂 ， 一半还躺在海里 ， 蒹葭遍地 ， 野鸭逐食 。 虹桥机场的航班也不多 ， 稀稀拉拉的才一百多班 。 父亲会选时 ， 说周二周五航班集中 ， 这两天去能看到较多的飞机起降 ， 其他日子 ， 需要昂起头等好长时间才见一架飞机离地或落地 。时光移至1999年 ， 浦东机场开航时 ， 我已经是个中学生 。 当时的浦东机场对外开放 ， 供参观 。 导游将法国人设计的候机楼吹得天花乱坠、高度浪漫 。 的确 ， 浦东机场相比虹桥机场 ， 那是不知扩大了多少倍 ， 先期运行一条跑道 ， 中期规划四至五条 ， 后增的跑道完全由填海吹陆形成 。我登上了塔台的观光层 。 浦东机场102米高的塔台 ， 为机场的制高点 ， 国内第一 。 另辟有单独的空中观光层 。 外来游客可乘电梯直达相当于27层楼的观光厅 ， 360度欣赏机场全景 ， 远眺扬子江水的波涛和小陆家嘴不断拔起的冲天高厦 。 那天 ， 身旁的父亲指着头顶的天花板说：晓得吗？上面是塔台管制员 ， 他们就是在这儿指挥飞机的 。 刹那间 ， 我被当前的场景感动 ， 被脚下起起落落的飞机触动 。 感动和触动一拥而上 ， 我豪情地对父亲说：我虽然当不了飞行员 ， 但我能当一名指挥飞机的管制员 。我如愿以偿 ， 考上了民航大学 ， 学习空中交通指挥 。 2010年毕业后 ， 入职管制员行列 。 塔台管制员一般都会选择在虹桥 ， 地方近 ， 交通便 ， 航班量也相对少 ， 但我受了十年前那一幕的影响 ， 决定去浦东上班 。 然而 ， 在高塔上班 ， 不是那么好干的 ， 渐渐地 ， 机场跑道从一根增加到了四根 ， 航班量每年呈两位数增长 ， 收也收不住 ， 而且多为宽体机、重型机 。 B747、A340、A380等大家伙载着五大洲的客人降落在光滑如砥的跑道上 ， 又载着不同肤色的旅客飞往各地 。这些年 ， 我默默守望在高高的塔台上 ， 见惯了天上的云卷云舒 ， 东海的潮起潮落 。 我的同事圈也一直在增加 ， 但人员的增加远跟不上航班的增加 。 浦塔有一百多名管制员 ， 其中三分之一为女性 ， 平均年龄三十岁左右 。 由于人员年年紧缺 ， 有些结了婚的女孩都不敢怀孕 ， 想生孩子得排队 ， 否则“坑多萝卜”少 ， 真的玩不转 。家住沪西真如的我 ， 离浦东机场50来公里 ， 每次乘班车横跨西东 。 刚去那会儿 ， 公路宽大流畅 ， 司机不小心就会超速（80码） 。 后来 ， 咱们的“话筒费”上去了 ， 自己就买了车 。 黄埔江上、江底大桥、隧道一座挨着一座 ， 轱辘一转 ， 就到了浦东 。浦东机场从当年开航的每天一百来架增加到当下的1500架次 ， 二十年翻了十倍 。 路上的车也增加 ， 开始堵 。 好在咱白天晚上三班倒 ， 上一休二 ， 每月只要开十次 ， 倒也不惧 。 想想真不可思议 ， 不知不觉中 ， 咱已成了太阳系第二航空大国 ， 这才几年？又一想 ， 也对 ， 国家已天翻地覆 ， 人们要出行、出国 ， 难道不坐飞机乘轮船？国产C919大飞机首秀 ， 我当班 。 那次 ， 我早早来到岗位 ， 准备工作细了又细 。 试飞前 ， 将场地清空：崇明以北 ， 南通至东海上空的空域清空；请其他飞机暂停 ， 让道给C919首飞 。 说不定 ， C919这青萍一飞 ， 就撬动了全球民机市场风云 。 以后 ， C919的第二架 ， 第三架至第六架样机陆续试飞 ， 我都一一见证 。 虽然 ， 手上的活烧脑烧心 ， 但总算给咱们这些指挥飞机的年轻人提了气 。 今天 ， 我国的天空 ， 一天近两万架民机在飞 ， 怎能缺了中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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