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向峡山
秋风吹起了大地的蓝围巾 , 呼隆隆越吹越高 , 越高越吹 , 吹成了天空中缥缈的一片蓝 。 仰望苍穹 , 天空里没有云朵作怪 , 一片瓦蓝 , 从东边的天际线到西边的天际线 。 人渺小了 , 小得像藏了起来;山形瘦了 , 北山弯曲成了一条天际线;江河枯了 , 练江粼粼水波上 , 再也瞧不见舟子的柳叶船 。秋天到来的时候 , 忽觉得天地变大了许多 。大地阔了 , 回家的路 , 远了 。广汕路被秋风吹得格外的干净 , 也格外的冷清 。桔树林边的房子被风吹得所锁了门 。路边的小木棉树被风吹得背转了身 。朴实的桔子树翻转叶子哗哗哗的热烈欢迎 。路上的车辆 , 也被这长驱直入的风吹的零落了 。大潮汕的厝屋抖抖瑟瑟挽着手像一帮饱经风霜的老人陷入了荒漠中 。这秋风 , 吹得心凌乱 , 吹得心荒凉 。或者 , 根本与这秋风无关 。 离乡在外的人 , 心里都有一把凌乱 , 一握苍凉 。 只是不遇这捣乱的秋风 , 不起涟漪 , 不动感情 , 不去多想 。 人与风呼应 , 风里一片秋色 , 心里一片苍茫 , 那就随风去 , 随这温润的秋风 , 去找个港湾躲一躲 , 或者 , 由这秋风带着 , 做一片自由的落叶 , 飞到哪 , 在哪落脚 , 在哪匍匐 , 在哪羽化 , 哪就是故乡 。呵 , 故乡 , 远的愈来愈像个泡影 。泡影映着每张离乡的脸孔 。故乡在心里的倒影被这长风里愈吹愈远 , 成了一根若有若无的线 。 或许 , 这就就是心灵天空的天际线 , 走多远 , 忘多干净 , 都被它垂目默默注视着 。 每每触及它 , 少有欣喜 , 多是反思 。 回乡 , 不再是一张薄薄的车票 , 而是一场大张旗鼓的征程了 。峡山没有包裹我的故乡梦 。峡山有一个和这长风一样温润的人在开着门等着我 。因为这个人 , 我把峡山当作了旅途上必须停靠的驿站 。感情这东西会变 。人也会变 。感情如水 , 随物赋形 , 变幻无常 。 但被面子控制着 。人会辉煌 , 会肮脏 , 起起落落 。 但岁月控制着 。不变的 , 是这风 。这风不变 , 带回最初的感觉 , 人找到初心 , 老夫也会聊发少年狂!世事沧桑 , 天涯咫尺 , 人间凉薄 , 未来如梦 , 都被这风涤荡干净 , 都只有一个风的方向 , 指向田园 , 指向城市 , 指向大山 , 在它的梳理之下 , 繁华如浮云 , 真谛显风骨 , 耐得敲打 , 耐得萧条 , 耐得寂寞 , 耐得骚扰 。当我骑着自行车 , 一个人在潮汕平原上追着这风 , 被风摁着头向着峡山转去的时候 , 这风多么友好 , 上上下下把我的乡愁摸了一遍 , 留下一身清凉 , 呼呼走了 。风不会带我一直走下去 。在峡山人手工打锡箔“啪嗒啪嗒”的打击声中——秋风呜呜的掠过了长着青苔的马头墙 , 在黑皮老木棉树上留了一下脚 , 踹下一片叶子 , 踏过灌木林 , 窜上围墙 , 大侠般扬长而去 。那片卷起边来的木棉的老叶子在我面前追着风 , 淹于野草 。那张沉静的脸在门缝里显现出来 , 如结出一张木棉的老叶子 。这是潮汕人的脸 。这是潮汕的脸 。脸色平静 , 眼神平静 , 身上的衣服也平静 。 静的无边 。 这是秋风留下的“落叶之美”?不得而知 。 人如一泓秋水 , 心静如水 , 我就是这个秋天扔下的一截木头 。 不泡在水里 , 就是一节枯枝 。 泡在水里 , 活不活得起来另论 , 至少看到了活得希望 。他给了我这种希望 。每个在外漂泊的人 , 都希望获得本地人——原住民的接纳 。他打破了潮汕人的惯例——用诗性情怀表演起了潮汕人的工夫茶道 。他是孤单的一个人 , 在一群潮汕人里面 , 我经常看到他不由己的笑 。 笑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 。 我时常担心他抑郁在这种笑里 。他却担心我 , 一个人在这里 , 犹如一个人面对大海 。 大海孤独的狂欢是浪涛拍岸 , 一个人的狂欢却是哭泣 。我们关注着彼此 , 因彼此的牵挂交织成故事 。人和人之间发生故事 , 这是要多大的因缘!峡山远了 。这秋风却来了 。自西边来 , 没有在天空留下任何的抓痕 。天还是天!峡山 。风吹大地 , 大地在变小 。 这是人在城市感受不到野外气息而产生的的一种错觉吧?峡山在风里躲着 , 如惊惶摇动的一颗小豌豆 。峡山在眼眸回望处 , 是一盏照亮风尘的灯 。我在长风里 , 峡山在我怀里 。2020/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