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二 )

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 舅舅(左一)和同事们在舞台上表演小虎队的《爱》 , 给年幼的宋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 8岁的宋哲在外公66岁生日聚会上唱歌 。上中学时 , 宋哲开始对学业感到厌倦 , 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 他回家去劝母亲:“去艺术学校 , 我肯定能好好学习 。 在这儿混完初中、再混高中 , 没意思 。 ”母亲被说动了 。 2001年 , 14岁的宋哲随母亲坐火车南下到了大连 。 一路上 , 他幻想着学校的样子 , 心想 , 终于可以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在学校 , 他踏踏实实练基本功、上专业课 。 那年放寒假的时候 , 宋哲回到家正准备过年 , 突然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 电话那头告诉宋哲 , 大连话剧团正在招募演员 , 有一个角色很适合他 。 宋哲立即坐了5个多小时火车回到大连 , 被选中当了儿童话剧的主演 , 演的是猪八戒 。一年多的时间里 , 宋哲跟着话剧团做全国巡回演出 。 一场演出20块钱 , 一天能演5场 。 宋哲还记得 , 由于经费不足 , 全剧团自己带上床单 , 去大连开发区的一个废旧剧场里过夜 。 男生住左边 , 女生住右边 , 在草垫子上铺开床单睡觉 。 那时是夏天 , 不太冷 , 但是很潮 。 或许因为海水倒灌 , 洗漱的水都是咸的 。 厕所也坏了 , 散发出臭味 。领导说 , 现在正是锻炼你们意志的时候 , 这种苦都能吃 , 将来就能成人上人 。 那时候年纪小 , 宋哲信了 。 他想 , 能演出就行 。 躺在硬梆梆的地上 , 他想象着自己以后会像赵本山一样红 , 每天都很开心 。“全国巡演”的剧团走过了东三省 , 没能继续下去 , 就地解散回家过年了 。 当初答应每场给20块钱 , 结果演完100场 , 宋哲只拿到了几百块钱 。 舅舅劝他 , 话剧团的工作毕竟是临时的 , 得考虑上大学了 。 “眼界要往远看 , 去外边走一走 。 ”于是2004年 , 宋哲考上了辽宁师范大学的表演专业 , 继续学习表演 。他喜欢挑战 。 大二的时候 , 同龄人还在校园里 , 他已经到《康熙微服私访记》、《风声》的剧组里跑龙套 。 2007年 , 由于在重庆电视台的一档节目上表现出色 , 宋哲被《星光大道》导演看中 , 唱了《桃花朵朵开》 。 那时候他已经积攒了一些人气 , 观众席里满是印着他照片的人像立牌和“小胖小胖你最棒”的手幅 。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 2006年底 , 宋哲参加星光大道主要嘉宾彩排 。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 2007年 , 宋哲在《星光大道》表演歌曲《桃花朵朵开》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段高光时刻 。 不仅自己光荣 , 父母出门也有面子 , 逢人就夸 。 回想起来 , 宋哲仍然感到骄傲 , “回到我们本地的时候 , 坐车不要钱 , 买东西不要钱 , ‘我在电视上看过你!’ , 那种感觉非常好 , 非常有面子 。 ”2001年 , 由于文工团解散 , 舅舅抱着“去外面看看”的态度到了美国 , 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 后来又转型成为百老汇制作人 。 没过两年 , 宋哲父母投资的饭店就遭遇“非典” , 不得不歇业 。 好不容易扛过“非典” , 由于修路 , 饭店旁边的道路又封了一年 。 不仅生意全砸 , 还亏了很多钱 , 只能卖掉房子还债 。 剩下父亲的一点工资和母亲摆地摊的收入 , 刚够糊口 。 舅舅劝父亲:来纽约吧 , 机会多 。 宋哲喜欢表演 , 来这里上学 , 资源也会更好 。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2007年 , 宋哲继续上大学 , 母亲留在老家照顾脑血栓的外婆 , 而父亲辞去发电厂的工作 , 在舅舅的帮助下只身来到纽约“打头阵” 。两年时间里 , 父亲跑了好几个州 , 在中国餐馆的厨房里打工 。后来又成为货车司机 , 负责运送海鲜 , 跑遍了全美 。2009年 , 宋哲和母亲落地拉瓜迪亚机场 , 到法拉盛与父亲汇合 。 主干道缅街上门面狭窄 , 没有高档写字楼 , 没有干净宽敞的人行道 , 没有想象中的各色面孔 , 连霓虹灯都少见 。 宋哲感到一阵失望 。 舅舅安慰他 , 法拉盛不能代表美国 , 你去曼哈顿看看 。纽约的东北创业者:16岁因非典破产,33岁再遇新冠
■ 2009年到美国不久 , 宋哲和舅舅一起过圣诞节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 , 亚裔社区开始在法拉盛生长起来 , 此后数量不断增加 。 2010年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 , 法拉盛的亚裔人口已经达到69.2% , 其中有相当数量的华人 。 这也是宋哲一家选择落脚法拉盛的原因:华人多 , 生活方便 , 有许多中国超市 , 房租也便宜 。 他们在一幢两层小楼的二楼租下3个房间:宋哲一间 , 父母一间 , 还有一间外租 。 房间里刚好能放下一张单人床 , 一台电脑桌 , 三个皮箱 。 宋哲想起老家卖掉的房子 , 比这里宽敞许多 。原本的规划里 , 到纽约之后 , 宋哲先去上语言学校 , 再到纽约大学学表演 。 但一个月后 , 他上不下去了——语言学校一个学期800美金的学费 , 是舅舅出的 , 他不想再花家里的钱 , 何况学习也让他厌倦 。 第二个月 , 他开始迟到 。“我都22了 , 不能再花家里钱 。 ”他对舅舅说 。“那你就赶快出去打工 , 不要在家待着 , 不养闲人 。 ”宋哲开始出门找工作 。报纸上招工总是“要求英语流利” , 或者“会基本英语” 。 找不到工作 , 宋哲就一家一家去问 。 从奶茶店、美甲店、按摩店到装修工程 , 摸索着打工的半年里 , 宋哲生活拮据 , 一天只花10美元 。 为了省钱 , 他总在早上出门前吃很多甜甜圈 , 把自己塞得饱饱的 , 这样能把午饭拖到下午4点 。 偶尔吃烧烤解解馋 , 羊肉串1.25美元 , 鸡肉串只要1美元 , 能有两个羊肉串那么大 。 他总是选择吃鸡肉 , 并且最多吃两串 , “吃三串就觉得有罪恶感了 。 ”频繁换工作不是长久之计 。 宋哲想起小时候母亲在老家开水煎包店的时候 , 看到厨师把一条黄瓜切出花 , 他也渐渐喜欢上做菜 , 还称自己为restaurant boy(餐馆男孩) 。 最重要的是 , 出国之前 , 舅舅曾让他“学个手艺” , “我说我也爱吃拉面 , 我也喜欢拉面 , 我就去学拉面去 。 ”法拉盛黄金商城(Golden Mall)的负一层是当地一个老牌餐饮广场 。 约莫一米五的窄通道上 , 地面瓷砖多有脱落 。 小餐馆卷帘门招牌写满了“正宗兰州拉面” , “温州小吃” , “南北水饺” 。 在那里的兰州拉面店 , 宋哲找到一份工作 。 他对老板说 , 不要工资 , 学好了就走 , 去创业 。宋哲比老板小6岁 , 和他的弟弟同年 , 老板因此特别照顾他 。 自己省吃俭用 , 但给弟弟买爱马仕腰带 , 也给他带一条 。 给弟弟买棉袄 , 也给他带一件 。 第一个月结束 , 老板给了他1800美金打杂费 , 后来每个月涨一点 。 宋哲积攒起一些钱 。纽约聚集着大数目的移民、异国人和偷渡者 , 几乎来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 他们在这里谋生 , 试图通过自己的双手改善全家人的生活 , 其中许多人甚至不会说一句英语 。 或许是因为惺惺相惜 , 宋哲在这里得到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 从中午11点到晚上11点 , 他一整天都泡在店里 , 没有休息日 。 唯一的娱乐活动是听老板小音箱里放的粤语歌、闽南语歌 , 还有一些当下流行的歌 。刚去的时候 , 最难的事是倒垃圾 。 负一层空气不流通 , 加上是夏天 , 气味熏人 。 宋哲需要不时清理厨房下水道 , 把油水分离器的油掏出来 , 不然气味会溢得满店都是 。 后来开始拉面了 , 他又遇到无理取闹的客人、到收银台小费桶里抢钱的“混混” 。 时间长了 , 宋哲觉得“脑子要麻木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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