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剥皮后竟然有着鲜嫩的肉,而且味道很好
【老鼠】剥皮后竟然有着鲜嫩的肉,而且味道很好。 老鼠剥皮后竟然有着鲜嫩的肉 , 而且味道很好
眼下什么都爱标以“文化”二字 , 有“地产文化”、“灯会文化”、“风筝文化”、“电杆文化”等等 , 甚而至于还有“厕所文化” 。 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饮食文化” , 它覆盖着整个社会 , 关系到千家万户 , 不可一或离 , 大有文章可做 。 本人想来赶赶时髦 , 也谈谈“饮食文化” , 不过我所谈的“饮食文化”不是正宗的饮食文化 , 而是本人所经历的“三年困难时期”的特殊饮食文化 。 正是那种特殊的饮食文化使我们战胜死神 , 绝处逢生 , 其功不可没 , 其特殊性不可不整理研究并载之史册 。我只有八九岁 , 还不知道什么“苏修卡我们的脖子”“严重的自然灾害”等重大问题 , 只知道一点:肚子饿起来难受 。 公共食堂里那点可怜的“饮食文化”实在满足不了我“日益增长的需要” 。 求生的本能驱使我们走向大自然 , 芭蕉头、梧桐树皮、桑叶、野苋菜等绿色植物都相继进入了我们的菜蓝子 。 回忆起来 , 最好吃的数马齿苋 , 比豆芽还鲜美 , 吃一顿要回味好多天 。 记得有一次大家齐心合力采回了一大提蓝马齿苋 , 由一个最能干的人亲自烹制 , 其方法是淘净下锅烫熟 , 然后晾干加盐 。 不巧在快烫好时打翻了锅 , 全倾倒在肮脏的地上 , 搞得很龌龊 , 但大家并不气馁 , 一根根捡起来洗过再下锅 。 那次的马齿苋真是味道好极了 , 今难忘 。最难吃的是梧桐树皮 , 食堂的炊事员们将我们院里的那棵老梧桐树的皮剥下来 , 选嫩一点的剁碎 , 再拌些糠末菜渣做成一些圆溜溜的粑粑 , 蒸得热气腾腾 , 倒也诱发食欲 , 可惜一入口便不是滋味 , 和吃锯木面没多大区别 , 勉强吞了一小口要难受好久 , 即使在饥不择食的年代 , 那一批食物最后终于还是没几人吃下去 , 都丢了 。 从此后 , 那棵伟岸的梧桐树就裸露着躯干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 , 不久就枯萎了--正好砍下来给食堂当柴烧 。除了绿色的植物之外 , 一些小生灵如麻雀、田螺之类也成了人们的系列食品 。 我们县城特地开了一家“野味村”馆子出售各种野味 。 麻雀味极佳 , 但“打麻雀运动”后已所剩无几 , 不易猎取;田螺容易捕获 , 晚上到田里去“摸夜螺丝”很方便 , 但螺肉却不中吃 , 绵极了 , 怎么也嚼不烂 。 说来难以令人置信的 , 连老鼠也被开发利用了 , 那灰溜溜脏兮兮的东西被剥皮后竟然有着鲜嫩的肉 , 且味道很好 。 在空前缺粮的年代 , 人鼠争粮矛盾突出 , 吃掉老鼠不失为一个既能灭鼠又可活人的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 不过这捉鼠很要点手段 。 一次我堂兄到乡下作客 , 主人的小儿子一口气抓了六十多只老鼠来招待他 , 煮了满满一锅 , 过了好多年堂兄都还回味 。 我一个在乡下长大的朋友向我讲过一个动人的故事:他父亲很疼爱他 , 当时他负笈在外 , 读书很刻苦 , 老父在家常对人说:“我儿子今后是要干事业的 。 ” 老父稍有点好吃的都给儿子留着 , 甚至捉到一只稍大的老鼠也要吊在灶头熏着等儿子回来吃 。 老父留给儿子的遗产便是一串大老鼠 。 后来我这位朋友果然干了一番不大不小的事业 , 成了文化人 , 这不能不说与父爱有关 。食堂也想了很多办法丰富饮食文化 , 但效果都欠佳 。 有一次忽然从粮站来了两个小干部 , 宣称有一种最新科学办法可以使二两米做成四两米的饭 。 当天在食堂的“老虎灶”里搞实验 , 效果确实不错 , 但食客们却纷纷背后议论 , 说那只不过是把干饭变成了稀饭 。 “饮食文化”的外延扩大了 , 而内涵并未改变 。食堂是最令人神往的地方 , 人人都想参与发展“饮食文化” , 有办法的人可以暗暗吃油水 , 没办法的人只好光眼看 。 于是一些人铤而走险 , 冒着极大的危险去偷食堂的“罐罐饭” , 食堂察觉后便提高警惕严加防范 。 一天 , “罐罐饭”又少了两个 , 一时尚未破案 , 而我全然不知 , 竟从门缝里向食堂偷看 。 正当我望着热气腾腾的“老虎灶”出神时 , 冷不防从背后伸来一只手将我提了起来 , 我体轻如鸡 , 悬在空中四面摆动 。 待那人将我放下来 , 我才看清楚他是食堂的炊食员江大汉 , 江大汉恶狠狠地问我:“你偷吃了罐罐饭吗?”我一紧张 , 脸红到脖子上 。 他见我脸红了 , 认为我做贼心虚 , 断定是我偷的无疑 , 我怎么申辩都无用 。 江大汉边说边撩起我的衣服 , 把粗糙冰凉的手伸到我肚皮上来回摸索 , 然回过头去对伙食团长说:“这娃儿肚子里吃得有东西 。 ”人脏俱在 , 由不得我申辩 , 说是要找家里大人解决 。我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 , 将此事讲与七十多岁的爷爷听后 , 他大惊失色 , 说这种事情非同小可 , 前不久就有人为此坐牢 , 殃及全家 。 爷爷一生谨小慎微 , 走路都生怕踩死了蚂蚁 , 当下磨墨挥毫作书 , 向食堂证明“小孙确系在家中用过便餐 , 其饱肚并非偷吃”云云 , 并钤上他那颗珍贵的田黄石印章 , 以示慎重 。 我火速将爷爷的手书送往食堂面呈江大汉 , 江大汉却认不得那上面的字 , 转请伙食团长过目 , 团长看后说了声:“老先生的书法的确不错 。 ”就叫我回了家 。 此后很久我看见江大汉都很害怕 , 真像做贼心虚似的 , 生怕他又来摸我的肚皮 。在诸多的孙儿中 , 爷爷最喜欢我 , 因而我接近他的时间较多 。 爷爷用一个小纸袋将食堂的饭票小心地装起来 , 小纸袋上有三个毛笔写的楷字--“救命丹” , 这应该算是这位老秀才对“饮食文化”的一个新发展吧 。 这个名词的确再准确不过地把握住了饭票在那个年代的本质属性 。由于爷爷年老体衰且属社会知名人士 , 当他身患肿病蜷伏床头时 , 受到了特殊的照顾--配给少量“消肿粉” 。 “消肿粉”这种药品不知国际药典里有无记述 , 在我脑海里却是永世难忘的 。 所谓“消肿粉”实际就是选用较细的米糠加上少量糖末(也许有一点药物?)配制而成 , 说它是治病 , 勿宁说是充饥 。 爷爷常瞒着其他孙儿偷偷喂我几匙“消肿粉” , 那时我吃起来简直甘之如饴 。 后来爷爷每次都让我去医院代他领取“消肿粉” , 对此我非常乐意 , 因为在从医院回家的那条狭长僻静的小巷里 , 我可以将药包打开猛吃几口 , 再包好带回交给爷爷 。 我暗自庆幸爷爷从来没发现 。 后来才知道 , 爷爷早就清楚这一切了 , 只是没说而已 。 他能说什么呢!爷爷写作勤奋 , 颇多著述 , 奇怪的是在最困难的年月里他写的都是歌颂大好形势的作品 。 比如他的一首七律写道:“建立中华号共和 , 全民高唱太平歌 。 火燔矿石钢花富 , 水溢田畴玉粒多 。 瞥眼频开新世界 , 迎头殊异旧山河 。 如今不履羊肠道 , 要向光明大道过 。 ”他在饥饿难忍时仍如此“高唱太平歌” , 十分耐人寻味 。 1962年 , 爷爷在“要向光明大道过”的渴望中去世 , 临终赋诗“……长啸一声吾去也 , 春花秋月为谁妍?”“天旱三年饿不死伙房(炊事员)”的古老格言又一次被证明 , “伙房”成了令人艳羡的职业 , 其实何止“伙房” , 连养猪的饲养员也是如此 , 有一个饲养员便是我们终生铭记的恩人 。那年冬天很冷 , 我和姐姐一道沿城郊长凼河(鸣玉溪)挖野菜 , 不知不觉就出城七八里 , 在一片河滩上 , 姐姐在踩着乱石过河时不慎摔下水去 , 顿时全身湿透 , 挖好的野菜也全被冲走了 。 幸好冬天水浅 , 没出危险 , 但衣裤皆湿 , 冷得受不了 。 这时从河边的一个猪棚里走出一个大婶来 , 竟是我们的邻居(被下放在此养猪) 。 大婶当下将姐姐扶进猪棚去 , 抱过一堆干柴点起火来烤姐姐的衣裤 。 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 , 还没吃午饭 , 肚子饿得咕咕叫 。 大婶正好煮着猪食 , 满锅红苕藤,间或有一两截指头大小的根须混杂在里面 , 我们竟盯住那些红苕根须不转眼 。 大婶看出我们的心事 , 说:“肚子饿吧?那红苕根根可以吃 。 ”说着她当面吃了两根给我们看(那样子决不是第一次) , 然后翻动锅中猪食 , 挑出几根略大的红苕根根递给我们” 。 我们什么都不顾了 , 管它猪食不猪食 , 拿起就往嘴里塞 。 两尺口径的一大锅猪食 , 红苕根根还真翻出来不少 , 我们饱餐一顿 , 正好衣裤也烤干了 , 就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 姐姐在路上告诉我 , 她看见大婶在灶背后偷偷落泪 , 但我却没看见 , 因为除了猪食锅我哪儿也没看 。1990年冬天 , 大婶以八十高龄无疾而终 , 我姐弟数人扶棺凭吊 , 追忆三十年前往事 , 不禁失声痛哭 。 及至今日走笔至此 , 亦不禁潸然泪下 。 往事堪哀 , 安可回首!随着“三年”的结束 , 公共食堂的解散 , 特殊的“饮食文化”便慢慢地划上了句号 。 这以后开始了国民经济的调整 , 新的饮食文化又开始了 。 特殊的饮食文化使我们正在发育生长的身体受到很大影响 , 但却磨练了我们的意志 , 此后凡遇到困难 , 只要一想“这难道比那三年还难过?” , 就等闲视之了 。困难时期特殊的“饮食文化”在历史上写下了悲壮的一页 , 它拯救了一代人 , 考验了一代人 , 只是我们却希望它永远不再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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