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驼子与李瞎子
李驼子与李瞎子我在“一问一答”的文章中提到 ， 我发蒙读书时 ， 开始是在私立回民小学 。 我家的房客在那里当教导主任 ， 后来两家关系恶化 ， 不得不退学 。 至于关系恶化的起因 ， 并没有细说 ， 今天就来仔细说一说 。 之前 ， 必须介绍两位知名人士李驼子和李瞎子 。 李驼子是位女士 。 小时候得过佝偻病 ， 是个罗锅背 ， 但不是很厉害 。 所以从正面看她 ， 往往不会发现 ， 而从侧面看 ， 则一览无余 。 她在回民小学任教导主任 ， 一年四季 ， 脸如秋霜 ， 让小学生们不寒而栗 。 小学生一边怕她 ， 一边恨他 。 由此给她一个绰号——李驼子 。 李瞎子是她的丈夫 ， 在武汉九中 ， 也是担任教导主任一职 ， 也是一年四季一副恶狠狠面相 ， 加上他的一只眼睛有一点毛病 ， 由此而得李瞎子的外号 。 回民小学是一所由伊斯兰教会主办的小学 。 规模比较小 。 一个教室安排两个年级的学生 。 四条座椅 ， 两条是一年级的学生 ， 另外两条是五年级的学生 。 第一 ， 第三节课由一年级老师讲授 ， 五年级的学生自习 。 第二 ， 第四节课 ， 由五年级老师讲授 ， 一年级的学生自习 。 下午一般安排音乐、美术、体育课 。 说有一天下午 ， 一年级的学生放学了 ， 而五年级的同学还有一节课 。 当我们一年级的同学刚刚走出校门不远 ， 就听见门卫的师傅大声呼喊：同学们都回来！主任有事要说 。 听到呼唤 ， 同学们纷纷折回 。 此处必须介绍一下学校的布局 。 回民小学是由一家民居改造而来 。 进学校大门就是一个15平方米左右的天井 ， 这就是同学们活动的小天地 。 学校没有操场 ， 天井三面都是教室 。 上体育课就会去起义门附近的空地上 。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 ， 起义门已经十分破败 。 辛亥革命百周年纪念时 ， 才大加修葺 。 这也是出于国共合作的需要 。 给台湾国民党一个信号 。 关于起义门 ， 在坊间有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 。 说辛亥革命成功后 ， 在起义门设立了关卡 ， 并树立了一块大门牌 ， 上面写了六百六十六 。 进出城的人都要朗读这五个字 。 是汉人口音 ， 则可以顺利出行 ， 如果是满人口音 ， 则倾刻间脑袋搬家 。 同学们集中以后 ， 等待教导主任训话 。 李驼子一脸杀气 。 她厉声说道：五年级的同学不见了一支钢笔 。 （钢笔在解放初期也是一种很精贵的文具 。 ）是谁拿了 ， 赶快交出来 ， 老师不追究 。 如果自己不交出来 ， 我们搜查出来 ， 就当小偷处理——开除学籍 ， 送派出所 。 同学们面面相觑 ， 都哑口无言 。 突然 ， 她恶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我说：“是你拿了 。 ”我说：“我没有偷 ， 你可以搜书包 ， 可以搜身 。 ”他又说：“你肯定在路上丢了 。 ”与此同时 ， 她转过头对我的堂妹说：“回去叫你爷爷来 ， 带两块钱赔给人家 。 ”听到此话 ， 我放声大哭 。 边哭边说：“你不要冤枉人 。 ”过了约十分钟左右 ， 我祖父来了 。 他一看就这个阵势 ， 就气不打一处来 。 口里说道：“捉贼捉脏！你手里没有脏物 ， 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孙子偷的！”他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听说 ， 我不给两块钱 ， 你就要扣房租 。 你有本事扣房租 ， 我就有本事赶你搬家！”边说边拉我的手 ， 准备回家 。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 回到家 祖父气咻咻地感叹道：“原指望她能够关照你们兄妹 ， 那曾想 ， 她仗势欺人 ， 看见我们家成分不好 ， 就泼脏水 。 真是笑话 ， 我们家也是大户人家 ， 清清白白做人 ， 认认真真做事 。 想当年 ， “任和泰商铺”在汉口民众乐园旁边 ， 也是响当当的商铺 。 后来被日本人炸毁 ， 光卖地皮就有三十两金子 。 现在打了瓦 ， 谁都敢欺负 。 真是三十年河东 ， 三十年河西 ， 今非昔比也！”“明天不用去学校了 ， 明年到公立学校就读 。 那里条件好得多 。 ”从此 ， 两家关系日渐恶化 ， 除了收房租老死不相往来 。 下面说说李瞎子不认六亲的旧事 。 李瞎子住我家前厢房 ， 本家弟弟住我家后厢房 。 本家弟弟原来在国民党部队当兵 ， 在襄樊保卫战中 ， 所在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 剩下的散兵游勇 ， 各奔东西 。 他也趁机逃回老家武昌 。 因此 ， 解放后成分定为旧军人 ， 并管制三年——三年没有选举权 ， 每星期还要到派出所报到 ， 汇报思想 。 李瞎子大名叫李顺卿 ， 其本家弟弟叫李顺达 。 李顺达五短身材 ， 骨骼粗壮 ， 肌肉发达 ， 力大无穷 。 曾经和人打赌 ， 五百斤的担子 ， 一次起肩， 还能够站立一分钟 。 结果他赢了十块钱 。 李顺达以卖菜为生 。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 ， 卖点小菜也能够养家糊口 。 何况他有一把力气 ， 日子过得很舒坦 。 我们可以算一算 ， 当时蔬菜价格便宜 ， 萝卜四分一斤、西红柿八分一斤、韭菜一毛一斤 ， 其它蔬菜大多数也是几分钱一斤 。 平均下来 ， 卖一斤小菜可以赚两分钱左右 。 一天卖两百五十斤 ， 净收入可有五元 ， 一个月下来就有一百五十元 。 当时正科级行政17级干部的工资才九十多 ， 行政13级 ， 属于高级干部 ， 才一百五十多 。 工人8级到顶也就九十多 。 日子舒坦 ， 孩子也接二连三的生 。 十多年就有了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 但是李顺达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 加上他的疝气病越来越重 ， 最后连移步都困难 。 养家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在了李婶身上 。 好在我们家地处新桥和竹子厂之间 ， 好多“江西帮”的竹篾工 。 这些工人有一半是单身汉 ， 缝补浆洗正好需要人 。 李婶就靠这一点收入贴补家用 。 慢慢地家里的积蓄用完了 ， 肌一餐饱一顿成了常态 。 即便如此 ， 李顺卿也一毛不拔 。 而且不许小儿子和本家弟弟的孩子们一起玩耍 。 李顺卿三个女儿都成家立业了 ， 最小的是儿子 。 他母亲李奶奶有时候偷偷地把家里的剩菜剩饭给他们 ， 一经发现李顺卿则大声呵斥 。 最后 ， 李顺达饿死在床 ， 令人叹息 。 李奶奶二十刚刚出头 ， 丈夫就死于辛亥革命 。 八十年代初 ， 李奶奶已经绝食而死 。 此后 ， 有关方面通知李顺卿 ， 他的父亲是国民党元老 ， 辛亥革命功臣 ， 他们母子属于辛亥革命遗孤 ， 有什么要求 ， 尽量提出来！可惜李奶奶已经去世一年有余 。 关于李奶奶的去世 ， 还得啰嗦几句 。 她守寡一辈子 ， 勤俭持家一辈子 ， 到了耄耋之年应该享清福 。 可是她并不幸福 。 因为在家里是儿媳妇当家 ， 儿媳妇一手遮天 。 儿子则睁只眼闭只眼 ， 让媳妇天马行空 ， 独来独往 。 进入八十四岁时 ， 李奶奶已经不能够操持家务 ， 而且生活也只能够半自理 。 此时此刻 ， 李驼子成天恶语相加 ， 冷言冷语不绝于耳 。 李奶奶知道 ， 自己的死期到了 。 七十三八十四 ， 阎王不接自己去 。 于是在八十四岁生日那天李奶奶开始绝食绝水绝药 ， 经过七天七夜的煎熬 ， 李奶奶终于撒手人寰 ， 去和自己已经去世六十多年 ， 留下遗腹子的丈夫会面了 。 李奶奶的一生令人唏嘘！一报还一报 ， 据说李驼子的晚年也很可怜 ， 儿子不尽孝心 ， 儿媳不尽孝道 。 李驼子死得也很凄凉 。 却不值得人们同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