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龙网

  1. 首页 > 社会 > >

陈梦家——为文化献身的人

我是从巫宁坤老师的《燕京末日》里得知赵萝蕤、陈梦家夫妻的名字的 。 当1951年初巫老师放弃了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机会满腔热血回国报效新中国的时候 ， 正是时任燕京大学西语系主任的赵萝蕤博士去前门车站接他的 。 陈梦家——为文化献身的人
陈梦家 ， 浙江上虞人 ， 1911年4月16日生于南京 。 熟识陈梦家的先生们回忆起他来 ， 对他的第一评价几乎都是“大才子”这三个字 ， 接下来则是“可惜” 。1927年 ， 十六岁的陈梦家受著名诗人闻一多和徐志摩影响 ， 开始创作新诗 。 此后数年间 ， 他发表了大量新诗 ， 与闻一多、徐志摩、朱湘并称为“新月派四大诗人” 。 1932年一·二八事变爆发后 ， 陈梦家与同学三人投入十九路军 ， 在淞沪前线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惨烈 ， 作诗多首 ， 后编为诗集《在前线》 。1932年2月从前线归来后 ， 陈梦家受闻一多的影响 ， 他开始研究甲骨文 。 1934年1月至1936年9月 ， 陈梦家师从容庚、唐兰 ， 在燕京大学攻读古文字学 。 自1936年起 ， 他开始在等杂志发表学术论文 ， 仅1936年就发表了《隼夷考》、《古文字中的商周祭祀》、《商代的神话与巫术》、《令彝新释》等七篇文章 。1936年1月 ， 陈梦家与赵萝蕤结为连理 。 两人的父亲均是基督教徒 ， 且都是司徒雷登的好友 ， 可算是世交 。 结婚仪式于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的办公室举行 ， 非常简单 。 钱穆先生在回忆录中说赵萝蕤“乃燕大有名校花 ， 追逐有人 ， 而独赏梦家长衫落拓有中国文学家气味” 。抗战期间陈梦家在西南联合大学副教授 ， 在任教期间发表了《西周年代考》、《老子分释》等论文 。1944年秋 ， 经费正清和金岳霖介绍 ， 芝加哥大学聘请陈梦家至该校东方学院开设古文字课程 。 其间 ， 他遍访美国藏有青铜器的人家、博物馆、古董商 ， 然后回到芝加哥大学的办公室整理所收集到的资料 ， 打出清样 。 就是这样 ， 周而复始：访问、整理 ， 再访问再整理 。 ……只要有可能 ， 他就要把每一件铜器拿在手里细细观察 ， 记下必要的资料……为了尽可能全面搜集流散海外的铜器资料 ， 陈梦家往返数十个北美城市 ， 并于1947年前往英、法、丹麦、荷兰、瑞典等国 ， 遍访当地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 。 借助这些资料编成的《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一书 ， 共收入三十七家博物馆、图书馆和大学等公家收藏机构 ， 以及六十二位私人藏家、十三家古董店所藏共八百四十五件青铜礼器 。 在这一过程中 ， 陈梦家所见铜器估计在三千件以上 ， 他亲手摩挲了其中绝大部分 ， 并摄影存档 ， 由此编纂而成《美国所藏中国铜器集录》一书交给哈佛大学后 ， 拒绝了洛克菲勒基金会劝他留居美国的建议 ， 于10月返回中国任教 。北平和平解放时 ， 很多人劝他们夫妇去台湾 ， 但他们最终选择留下 ， 准备迎接一个崭新的时代 。赵萝蕤回国后 ， 在燕京大学英语系任教授 ， 不久接任系主任 。 夫妻二人住在朗润园的一栋中式平房内 ， “室外花木扶疏 ， 荷香扑鼻 。 室内一色明代家具 ， 都是陈先生亲手搜集的精品 ， 客厅里安放着萝蕤的斯坦威钢琴”（巫宁坤《一代才女赵萝蕤》） 。1951年 ， “知识分子思想改造运动”和“忠诚老实运动”相继开始 ， 赵萝蕤的父亲、燕京大学宗教学院院长赵紫宸首先被师生们批斗 ， 并要求家属与他划清界限 。 陈梦家因以前与美国有过密切的学术交往 ， 也遭到了猛烈批判；而赵萝蕤则要为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和“重业务 ， 轻政治”的错误作思想检讨 ， 并接受批判 ， 精神受到强烈刺激 ， 埋下了病根 。1957年 ， 陈梦家不幸被打成右派 。 罪名之一是“反对文字改革” ， 因为他5月17日在《文汇报》发表了《慎重一点“改革”汉字》的文章 ， 随即气象陡变 ， 风狂雨骤……成了当时史学界著名的五大右派之一 。 各种罪名纷至沓来 ， 就连他赴美搜寻铜器资料的经历 ， 也成了“在抗日战争最危急的关头……到美国过美国式的生活 ， 无耻地接受世界上最大的剥削家洛克菲勒的津贴 ， 为他们服务”；他为清华大学筹办文物陈列室 ， 变成了“和商人们拉交情 ， 博取在古董商人间的威信 ， 从流氓诗人变为市侩学者”；他年轻时出版的小说《不开花的春天》 ， 成了“极其丑恶的黄色小说”……种种明枪暗箭 ， 令陈梦家狼狈不堪 ， 妻子赵萝蕤也因此受到刺激 ， 导致精神分裂 。 1960年6月 ， 陈梦家被发配到甘肃省博物馆 ， 使之远离风暴中心 。即使在这种恶劣环境下 ， 陈梦家仍坚持学术研究 ， 1962年 ， 著成《武威汉简》 ， 在随后的三年多时间中 ， 陈梦家还完成了十四篇约三十万字的汉简研究论文 ， 后于1980年整理为《汉简缀述》结集出版 。1966年“文革”开始后 ， 陈梦家再次遭遇厄运 。 8月初 ， 陈梦家在所内遭激烈批斗 ， 造反派喝令他跪在地上 ， 在他身上吐痰、泼污物 ， 并用棍棒殴打头部 。 随后至其家中抄家 ， 所有收藏及书籍一扫而空 ， 夫妇二人也被逐出 ， 只得临时借住在一间车库内 。 其间赵罗蕤两次发病 ， 却不能入院治疗 。8月23日 ， 陈梦家等“牛鬼蛇神”被揪斗 ， 顶着高帽在所内游行 ， 遭到毒打 ， 数次被打倒在地 。8月24日午间 ， 被批斗了一个上午的考古所“牛鬼蛇神”们获准各自回家吃饭 ， 下午继续接受批斗 。 简单清洗后 ， 陈梦家来到东厂胡同一位朋友家中 ， 想请她代为照顾发病的妻子 。 这位朋友是陈梦家故友遗孀 ， 其丈夫死于1963年 ， 据说临终前曾托陈梦家代为照看家眷 。 孰料刚一进门 ， 红卫兵们便破门而入 ， 带头者狠狠扇了陈梦家几个耳光 ， 然后将他踹倒在地 ， 说他“乱搞破鞋” 。 众人一拥而上 ， 拳打脚踢 ， 陈梦家挣扎着回头说了一句“我不能再让人当猴子耍了” ， 被拖出屋外 。 陈梦家被押至考古所食堂外的路口时 ， 正是人们吃完午饭纷纷步出食堂的当口儿 ， 红卫兵喝令他站在一张椅子上 ， 同时大声向人们揭发他的“下流行径” 。 傍晚 ， 他向组长请假回家照顾犯病的妻子 。 当天晚上 ， 陈梦家在家中服下大量安眠药自杀 ， 但因药量不足致死 ， 被人发现后送至医院抢救 。 1966年9月3日晚 ， 被医院赶回家的陈梦家再次遭到侮辱和毒打 ， 他又多了一个罪名：不知悔改 ， 自绝于党 ， 自绝于人民 。 当天夜间 ， 陈梦家在家中自缢 ， 年仅五十五岁 。第二天 ， 得知陈梦家去世的消息后 ， 他的哥哥陈梦熊和赵萝蕤的弟弟赵景心先后赶去 ， 被等在那儿的红卫兵抓个正着 。 他们和赵萝蕤一起 ， 被剃了阴阳头 ， 而后在院中遭到殴打 。 陈梦熊头部被皮带扣击中 ， 流血不止 ， 后被单位派人接走；赵景心挨完打后 ， 又在院中足足跪了一个小时 ， 才将赵萝蕤接走 。 面对一群“革命小将” ， 生者自顾尚且不暇 ， 哪里还有人为逝者收敛遗体呢？“梦家死时连骨灰也没有留下 ， 所以我只能是在心里悼念一番” 。 （赵萝蕤语 ， 见扬之水《读书十年》） 。1979年 ， 陈梦家的右派被改正 ， 考古所为他举行了追悼会 。陈梦家、赵萝蕤夫妇没有子女 。 陈梦家去世后 ， 赵萝蕤与父母及弟弟景心、弟媳黄哲一起住在美术馆后街22号赵家老宅中 。 1996年 ， 中华书局与赵萝蕤商谈出版陈梦家的《西周铜器断代》时 ， 她先是歇斯底里地狂笑道：“我又能拿稿费了！”稍后又痛哭不止 。1998年 ， 赵萝蕤去世 ， 享年八十六岁 。2000年 ， 美术馆后街22号这所明代四合院被强拆 。陈梦家先生是一位为文化献身的人 ， 而为文化献身的人是不应被历史遗忘的 。发文不易 ， 您的赞赏是对作者的支持和鼓励 。 谢谢！


推荐阅读


上一篇：吴晓波：2020下半年，四类人会被淘汰

下一篇：用粮食做武器，美国曾经这样胁迫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