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圈力挺小师妹背后——那些沉默的“逃兵”

考古圈力挺小师妹背后——那些沉默的“逃兵”原创:南方周末考古圈力挺小师妹背后——那些沉默的“逃兵”
2020年钟芳蓉填报考古专业一度引发全网狂欢 , 现实中的考古学专业师生却甘苦自知 。 图为2012年一名工作人员在湖北省十堰市郧县青曲镇弥陀寺村滴水岩化石点考古发掘现场 。三个月田野实习后 , 霍旭佳坚定地从考古学专业转了出去:“我不喜欢和土打交道 , 我还是喜欢在城市里面 。 ”一直等到毕业 , 李明翰也没等来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招聘消息 , 他家人急了:“不能一毕业就失业 , 念了这么多年书 , 最后连经济能力都没有 , 一分钱都赚不到 , 回来多难看 。 ”“小姑娘感觉压力有点大 。 ”被问起钟芳蓉的近况 , 2020年8月2日 , 湖南耒阳正源学校校长助理蒋智敏告诉南方周末采访人员 。 正源学生钟芳蓉参加2020年高考 , 以676分的成绩高居湖南省文科第四名 , 她填报的志愿 , 是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主动选择考古学专业的高分考生并不多见 , 钟芳蓉因此成为舆论焦点 , 有人质疑她学考古没有“钱途” , 有人支持她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 。钟芳蓉也引发了考古圈的狂欢 。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山西省考古研究院等十余家考古单位纷纷赠书钟芳蓉 。 钟芳蓉的偶像、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也赠予其口述自传《我心归处是敦煌:樊锦诗自述》 , 并寄语:“不忘初心 , 坚守自己的理想 , 静下心来好好念书 。 ”2020年8月2日 , 钟芳蓉开通微博 , 取名“契珩” , 这是她用了很久的网名 , “契”意为雕刻 , “珩”意为玉 。五天后 , 南方周末采访人员再次联系蒋智敏 , 询问钟芳蓉的状态 , 得知“她已经拒绝了很多媒体的拜访 , 我们发信息给她也不回了” 。 此时 , 热闹了半个多月的舆论逐渐降温 。吉林大学考古学院副教授方启回忆 , 二十年前的考古专业远没有今天这番热闹 。 1996年方启考入吉林大学考古学专业 , 全班二十名学生 , 有一半人是被“抓”来学考古的——通过提前批次录取 。 如今的境况大不一样 , 方启所带班级入学时共有七十多名学生 , 大一分班时 , 其中五十多名学生自愿选择考古学专业 。“现在的孩子考大学选专业 , 一般都是选自己最想干的事情 。 爸妈不需要他们去养活 , 他们也不需要考虑给家里省钱 。 但我们那一代人肩负着改变一家人甚至整个家族命运的使命 , 哪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方启对南方周末采访人员说 。根据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发布的2017、2018年就业报告显示 , 本科毕业后72%的学生继续读书深造;研究生毕业后 , 硕士就业以科研、教育单位为主 , 多从事文体娱乐行业;博士就业以机关、事业单位为主 , 多从事科研 。 至于每年进入考古学专业的学生 , 最后有多少留在考古行业 , 仍是未知 。 同样未知的是 , 如果四年后钟芳蓉没有继续学习或从事考古工作 , 那时候的舆论又将作何反应 。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博士苗凌毅记得 , 研究生第一堂课 , 老师对他们说了一段话:“哪怕以后你没有从事这个行业 , 也不是一件坏事 。 任何行业都需要有人告诉他考古学是做什么的 , 如果你能让身边人知道 , 考古工作人员和盗墓贼不一样 , 那你的考古就没有白学 。 考古学不应当只是谋生的手段 , 也应当影响你的三观 , 或者成为你之后人生道路上重要的引路灯 。 ”1“我不喜欢和土打交道”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开学第一课 , 对考古学几乎没有了解的苗凌毅问老师:考古和历史的差别大吗?老师果断回答:非常大 。 没考上西北大学历史学基地班的苗凌毅被考古学专业录取 , 如今他总结 , 大三的田野实习是分水岭——三个月实习结束后 , 人生的去向就此分野 , 喜欢考古学专业的学生会继续走下去 , 不喜欢的则考虑转专业 。田野实习通常在偏僻艰苦的地方进行 。 2014年 , 苗凌毅去新疆塔城参加田野实习 , 这里与哈萨克斯坦一山之隔 。 住进房子的第一天 , 学生们收到蝙蝠从房顶上飞下来的“见面礼” 。 他们每天顶着火热的太阳徒步两个小时去工地上挖掘 。 每周一次的进城时间是学生们最盼望的日子 , 因为可以洗澡 。 在这样的环境里 , 大家苦中作乐——男生们每周去网吧打游戏 , 去湖里游泳 , 夜晚拎上几罐啤酒 , 围坐在一起 , 边看月亮边聊天 。 在县城KTV工作的房东儿子为他们搬回来一台点歌机 , 成了男生吸引女生的重要道具 。张颖出于对历史的兴趣报考了考古学专业 , 2007年她被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录取 , 2011年考入厦门大学继续攻读考古学硕士学位 , 父母一直尊重并支持张颖的选择 , 认为考古学既有趣又长见识 。 张颖真正进入考古学专业时 , 此前看电视节目形成的趣味性和神秘感印象褪去 , 她开始面对一门逻辑严谨、注重实践的学科 。本科二年级时 , 张颖去河北参加田野实习 。 酷热的夏天 , 地面温度接近四十度 。 全班学生租住在当地小学教室里 , 女生住一间大教室 , 睡在行军床上 , 男生住另一间大教室 , 用学生的课桌拼成床 , 睡在桌子上 。 与苗凌毅一周能进城洗一次澡相比 , 张颖当时二十多天几乎没洗澡 , 只能用热水擦擦身子 , 这也是田野工作的常态 。 张颖认同苗凌毅的观点——田野实习是一道分水岭 。霍旭佳是田野实习后坚定转专业的学生 。 2005年 , 霍旭佳被调剂至山西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读考古学 , 他原本的志愿是法学 。 大二参加完田野实习后 , 霍旭佳明确了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和土打交道 , 我还是喜欢在城市里面 。 ”考古工作中常常挖出一些带有铭文的器物 , 霍旭佳不认识上面的铭文会生气 , 他向南方周末采访人员开玩笑:“能不能写些让人认识的?”大三下学期 , 霍旭佳准备跨专业考研 , 同期考研同学很多 , 多数计划继续读考古学专业 。 霍旭佳回忆 , 像他这样想换专业的学生是个别 。 霍旭佳当年所在班级共33人 , 其中女生15人 , 男生18人 , 他向南方周末采访人员细数 , 有近一半人依然留在考古行业 , 如今分布在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山西博物院、江苏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 。 90后苗凌毅的本科同学中 , 转行的则不在少数 , 他们分散在保险、房地产、公务员等各行各业 。 霍旭佳离开考古已有十年之久 , 目前从事投行业务 , 他说:“学考古这个专业就要特别喜欢 , 喜欢比什么都强 , 这是需要坐冷板凳的专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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