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我接到一个自杀电话,他说死前想找个人说说话( 二 )


某种程度上,我应该感谢老头。
再后来有一回,我躁郁同时发作,半夜三更爬起来,说我要去跳山,还没等我妈反应过来,我就跑没影了。
气冲冲一路跑,跑到山脚,又一鼓作气爬到山顶。
累,就坐在山顶亭子的台阶下,看着城市在远处匍匐着,天渐渐亮起来。
突然听到了人的声音,然后台阶上一个脑袋冒出来。
又一个脑袋冒出来,原来是晨练的人上山了。
太阳也从山的那边冒出来。
黄的。
和晨练的人脑袋一样大。
 电话|我接到一个自杀电话,他说死前想找个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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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爸和我说,那天他其实在山脚下追到我了。
但他突然犹豫了,想了一会儿,抽了根烟,走了。
他说有的选择,只能我自己做,谁也帮不了,即便作为父亲,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选择相信我,哪怕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我,但他必须相信我。
我有点感动,直到最近我也中年危机了,我才意识到:他应该只是不想爬山而已。
毕竟那座大山要爬3个小时,加上半夜三更的,心脏负担太大,容易猝死。
差点信了他的话,好险。
果然只要活得久,就会被更多事实击中膝盖,导致腿脚不利索。
那天后来我就下山了,太阳完全升起来,突然觉得死了没意思。
也是因为人太多了,没好意思,一群汗流浃背的男人,还有不少光着膀子的老头子。
没想到的是,多年以后,我都快要忘了我曾经在躁郁里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时刻,突然,一个电话,那么巧地打到我这里。
苍天好轮回。
电话里的男人会“信”我的豆腐吗?
他的痛苦那么远,又那么似曾相识,可是那张豆腐菜单,远没有晨练的人那样生机勃勃,反而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滋味,更何况豆腐一碰就成了渣,真是和人生一样。
【 电话|我接到一个自杀电话,他说死前想找个人说说话】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收到一条短信,三个字:想通了。
看着手机,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忍不住想,要是他拨出的号码,接的是一个正在喝酒的大叔,以为是骗子,挂了,他是不是就没了?
要怪挂电话的大叔吗?大叔说不定也一样烦恼缠身,借酒消愁。
 电话|我接到一个自杀电话,他说死前想找个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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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的就是这种故事,没有人心存恶意,最后却办了坏事。
接下去的一周,我都被难受的情绪笼罩着,一种隐隐不安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绝望的时刻,试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很多人却阴差阳错,抓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凭什么这一切只能取决于各自的运气。
凭什么我们已经这么弱小,还要把这一生让出去,让给命运之手。
没有人能回答我。
一个月之后,在男友的建议下,我发起了一个“出租”计划:1元出租自己1千次,每一次,别人花一元钱给我,我陪伴或者帮助别人做一件事。
看上去很荒唐是不是,中国14亿人口,1千个人多么少。
如果还在躁郁的情绪里,我想我肯定会对此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徒劳而已。
人果然是会长大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人的,还会觉得是曾经的自己讨厌错了。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长成了一个充满了正能量的人:既然找不到答案,那就做些什么吧。
能做好渺小,就做好一份渺小的力量。
同时我也断断续续公开了曾经躁郁症的经历,很多被相似问题困扰的人,也来找我。
然后我才发现,是我误会“渺小”了,在别人的烦恼、煎熬和挣扎面前,我根本算不上渺小,我什么都不是。
更没想到的是,很多时刻,我才是被帮助、治愈和救赎的那一个。
比如有一位网友,有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微博私信我:“可乐,今天你爱自己了吗?”同时不忘唠唠她的日常。
一开始我真是哭笑不得,谁想要每天被灵魂拷问,但每次意外看到她的话,真的好暖。
后来我加了她的微信,她和我说:“2018年下半年我在考研,每天给你发,是我的精神支柱,谢谢你呀可乐,我看过你的一段视频,我不知道感受的对不对,我觉得你需要我每天和你这么说。”
我意外。没想到被救赎的人是我。应该是我谢谢她。
还有一位网友,租我说了一个小时的话,微信语音,一开始我以为她失恋了,结果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去世的孩子,名字和我的名字是一样的。
而且她在网上知道我的那一天,刚好是她孩子的生日。
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巧合。虽然这确实是一个概率很小的巧合。
但我还是受到极大的震撼,我想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不一定能帮到别人,但不要辜负别人。
虽然我还是会忍不住想:我们最终都会死的,无论我们在世时做过什么,葬礼上的人数最终是天气决定的。
现在还要加一个疫情。
但至少,我不会对人间完全失去信心和希望了。
《基督山伯爵》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等待和希望,包含了人类的全部智慧。”
在出租之后的这3年里,我逐渐发现,很多时候,人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倾诉的出口。
那个出口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事。我只是碰巧在那里罢了。
偶尔会在媒体上看见自杀的新闻,或者听说某个朋友的朋友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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