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粟特|讲座|吴欣:从太原到片治肯特——粟特艺术中的图像叙事( 六 )


 研究粟特|讲座|吴欣:从太原到片治肯特——粟特艺术中的图像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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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治肯特壁画和虞弘墓中静态图像的对比
片治肯特壁画与虞弘石椁图像中静态的场景也具有很强的可比性,比如在片治肯特的一组壁画中有一个场景,描绘的是一个人举着手站在国王面前,后者坐在一个交脚凳子上,这个凳子与虞弘石椁浮雕上被认为是波斯风格的国王坐的椅子一样都是束腰的类型。图中国王的面部特征、坐姿、和交流的神态是非常一致的。而除了这些表面上的一致性,在图像的空间分布上,虞弘石椁上的浮雕与片治肯特壁画也存在着一定的可比性。比如,在石椁底座的上层的“拱门”中有两两相对的人物。在“鲁斯塔姆大厅”中最底层的小格中也有成对出现的、面对面的人物图。
 研究粟特|讲座|吴欣:从太原到片治肯特——粟特艺术中的图像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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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动物交流的场景对比
而在具体的场景中也有相似之处。比如虞弘石椁上中有一副图像,表现一个类似主仆间互动的人物图,右侧的主人回首看着身后一只类似猎狗的动物。这种人与动物交流的场景在片治肯特壁画中常见到。比如,在上面左图的寓言故事中,铁匠头上落了一只苍蝇,作为他的徒弟的猴子用斧子去杀苍蝇,结果砍在铁匠头上。而在右图的寓言故事中,三兄弟攀比自己的本领,一个说他可以将虎骨拼接在一起,另一个说他可以将虎骨和皮拼装,而第三个说可以将老虎复活,于是老虎复活后咬住了他的头。这种人与动物的交流与互动在虞弘石椁上也可以看到。虞弘石椁上的猎狗样的动物,也是后腿直立,前面的人物回头看着它,画面充分体会了二者之间的互动关系,因而很可能在讲述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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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弘墓图像与片治肯特壁画中的异域人物对比
片治肯特壁画与虞弘石椁图像的另外一个相似之处在于通过人物的装扮和姿态来明确地、有意识地区别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上图中虞弘石椁基座上的上身赤裸的印度人形象与片治肯特寓言壁画中的海妖和取水女孩的父亲的形象相似,而波斯风格的国王与片治肯特壁画上坐在交脚凳上的国王坐姿相同。在粟特艺术中,在同一组画面中将来自不同文化传统的人并置,这样的做法通常都有特定的含义,比如在片治肯特的艺术表现中,非常明智或特别愚蠢的行为往往发生在“异域”,而“异域”通常是通过印度或其他非粟特地区的人的形象来营造的。虞弘石椁的基座上,将印度婆罗门与波斯国王的形象并置或许也有这样的可能性。此外,片治肯特建筑中的装饰壁面的划分通常都是按照比例三分制作的,而在虞弘石椁椁板上,椁板下部刻画的动物和神兽大约也占椁板主体叙事的三分之一。当然,这一点究竟是巧合还是因为二者都遵照了相同视觉艺术的传统,我们尚不清楚。
虽然片治肯特距离中原遥远,但当地壁画中也发现了中国风格的人物形象,这进一步增加了其与中国艺术互相影响的可能性。不过,还有一个年代的问题需要解决。虞弘墓的图像早于片治肯特的壁画,但是片治肯特也有6世纪的壁画,多被压在后来的壁画之下。在重新绘制的过程中,片治肯特的画师们依然遵从已有的艺术传统。吴欣认为,片治肯特的壁画是研究中亚粟特艺术的基石,不仅为研究入华粟特人的艺术提供了图像上的比照资料,更重要的是,对片治肯特的壁画的解读和研究方法也为我们研究中国出土的入华粟特人的艺术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在古代,中国人的形象通过丝绸之路,出现在片治肯特,那现在我们或许也可以沿着这条道路往回走,从研究方法上探寻如何解读虞弘石椁上的图像。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出版的虞弘石椁浮雕线图可以看作是指引我们从片治肯特走向太原的“地图”。吴欣认为虞弘石椁上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图像至少遵循了粟特艺术的逻辑和结构方式,下一步应该将其“完全拆分”,重新发掘其它们的含义。
讲座之后是观众提问环节,吴欣教授解答了在场师生提出的如下问题:
Q1:刚才您提到史君墓中有祆教风神维施帕卡的形象,这位神祇同时也是印度教中的湿婆和佛教中的摩醯首罗,因此可以看出中华文化受到了波斯文化和印度文化的影响。我想知道波斯文化有没有受到印度文化的影响?
A:波斯文化受到了印度文化的影响,而粟特的文化和艺术受到了很强烈的印度的影响。尤其是粟特艺术在最开始的时候对神灵的刻画很多都是借用印度已有的神灵形象(比如维施帕卡借用的就是湿婆的形象),这为粟特艺术起了奠基作用。关于这个问题葛勒耐就有一篇文章,题目是《身穿印度衣裳的伊朗神祇》(“Iranian Gods in Hindu Garb: The Zoroastrian Pantheon of the Bactrians and Sogdians, Second–Eighth Centuries”)。
Q2:拜火教是不是起源于中亚?
A:这是一个特别好的问题。如果阅读国内学者所写关于虞弘的书籍、论著,通常会看到祆教(“拜火教”是其在中国的俗称)是起源于伊朗的。但在国际学术界,这一直是研究祆教的学者们纠结的问题,现在其观点主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它起源于中亚和伊朗,另一派认为它起源于中亚。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祆教起源于中亚而非伊朗。只是因为祆教在萨珊时期成为了伊朗的国教,势力特别强大,所以对于很多学者和民众而言它看起来是源自波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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