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评课不是用“权威”来找瑕疵

精彩导读为什么总有人要对教师的公开课提那么高的要求呢?他们像是一群纸上谈兵战无不胜的教头 , 又像是一群眼高手低百般挑剔的球迷 。 他根本不管授课教师面对的学生的具体情况 , 有什么样的教学背景 , 总之 , 他们有话要说;而且 , 只要是课 , 就一定有毛病 , 他就是来发现这个毛病的;或者 , 只要你的教学设计和他的思考不太一样 , 那就是离经叛道 。作者简介吴非 , 著名杂文作家 , 江苏省特级教师 , 首批教授级中学教师 。我不喜欢评课吴非:评课不是用“权威”来找瑕疵
我比较了解开课教师的心理 。 我对每位开课的教师都表示敬佩 , 无论如何 , 在现今社会文化环境下 , 上公开课经常是一件吃力不讨好 , 甚至有点危险的事 。 评课的人往往习惯于用自己的尺子去丈量世界 , 对开课的人而言 , 这往往就是灾难了 。但是 , 我经常被拉去评课 , 不去不行 。 所以 , 我必须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说一说关于这个问题自己想过些什么 。每次我都真诚地感激这些老师 , 允许我这个陌生人坐在他的课堂 。我总是认为他们的课上得比我好 。 他们为备一节课花了那么多时间与精力 , 这种课一般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 每次听课 , 我都对照自己的教学 , 找出自己的一些不足 , 见贤思齐 , 不过我有时会有点自卑:年纪渐长 , 即使秉烛 , 可能已无济于事 。我是来听课的 , 我在这节课上体会到天外有天 , 发现了新的思路 , 看到了比我的构想更有价值的方法 。每次听课都有收获吴非:评课不是用“权威”来找瑕疵
或者 , 看到这位青年教师比我当年上课沉静老练、有章法;或者 , 听这位教师三五次课 , 发现他扬长不避短 , 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或者 , 看到这位教师的课虽然总体一般 , 但有一处环节处理得精彩无比 , 聪明极了;或者 , 这节课平淡无奇 , 教师的表达没有什么魅力 , 可是我就会想:为什么他的学生还能认真地听完 , 并能扎扎实实地练习?这中间有什么我没注意的东西?或者 , 这位教师使用的是现成教案 , 缺乏自己的创造 , 这也许反映出他的谨慎 , 宁可保守一些也不敢误人子弟;或者 , 这位教师的课真的乏善可陈 , 但是他的板书或课件清晰而富有艺术感 , 让学生一目了然;……——总而言之 , 统而言之 , 我听过课了 , 我得到了一些东西 。 一节课不可能没有瑕疵;况且我不是来看瑕疵的 。 公开课有点毛病才有活气;这种课才像人上出来的 。 ——如果这句话有歧义 , 我收回 。总之 , 他的学生能喜欢他的课 , 通过他的教学 , 能力得到提高 , 获得应有的素养 。 因此 , 他是合格的教师 。 他能明确自己的讲课对象 , 而不是“人来疯”般地为听课教师狂舞;他不需要考虑后面听课的教师 , 他只想着自己的学生 。 他熟悉自己的学生 , 他的学生也能接受他 。 总之 , 只要他的学生能适应他的教学 , 在他的课上能有所收获 , 这就很好 。就我自己而言 , 我关注的是学生的状态;对授课教师 , 我在听课中关注的是他的发现能力与沟通对话能力 , 至于这节课要贯彻什么精神 , 要体现什么样的教育思想 , ——恕我孤陋 , 我至今仍不大明白 , 也不敢轻易做出那样的判断 。 如果我那样说了 , 有可能是迫于气氛言不由衷 。为什么总有人要对教师的公开课提那么高的要求呢吴非:评课不是用“权威”来找瑕疵
听过一位校长的评课 , 我觉得他胆子真大:自己连文本都没读懂 , 连文体都弄不清 , 就敢去评教师的课了 。 还听过一位专家的评课 , 评过课他坐飞机跑了 , 那位青年教师却哭了 , 说 , 我再也不敢上课了:这位教师从来没想当专家 , 可是专家觉得她离专家差得还很远很远 。我想 , 按教育部颁布的标准 , 三年高中语文大概有五百多节课 , 这节课只是这位老师五百多节课中的一节 , 你怎么能要求他把所有的思想体系、基本理念和教学法全体现在这40分钟里让你观摩?我们中国很大 , 光是山芋的叫法就有40多种 , 萝卜的品种有一百多个 , 面饼的做法有几百种 , 大多数省区不但有自产的茶叶 , 还有特殊的泡法;我们中国人的饮食口味相差很大 , 八大菜系根本涵盖不了;我们中国地域辽阔 , 换个地方 , 有的人就水土不服 , 会生病……——那么 , 凭什么要让所有的教师用一种方法教书?我觉得 , 公开课这种形式 , 无非是同行提供一些案例 , 提供一些可以研究的问题 , 在教学领域增进交流 。 所谓“公开” , 低而言之 , 就像过去的匠人当街制鞋、补锅、蒸馍;高而言之 , 不过如琴台上奏一曲高山流水 , 如有“但微颔首”者 , 如有“周郎顾” , 则是“公开”最积极的社会价值了 。有关公开课形式的负面影响 , 已经有许多评论 , 我不想再发表意见 , 这里只想就评价风气再谈谈感想 。 我不止一次地看到青年教师在被评过课后的失落 , 江苏有位中年教师甚至形容评课是“凌迟” 。 更糟糕的是 , 如果一节课上得不理想 , 那个负面评价可能会跟着走七八年 。 有人会说:“你说的那个老师 , 好像不怎么样 , 听过他一节课 , 很一般 。 ”“什么时候开的课?”“好像是1992年 。 ”——你看 , 上个世纪的事 , 还跟着你呢 , 一直会跟你到永远 。每次听课后被指令作评价 , 总有点犹豫 。 我不怕说真话 , 虽然在我们中国 , 说几句真话会被认为“幼稚”、“胸无城府” , 而“弯弯绕”或老于世故则被认为是高人涵养 。 每逢评课 , 年高德劭者大可以随意说几句 , 既因为成了权威 , 也因为永远不会有人要求他现场示范 。 余下的 , 就是众多的“太极拳评论家” , 说上一阵 , 皆大欢喜 , 云遮雾障 , 让你找不到一句把柄 , 是为名家 。我怕评课 , 是因为怕自己的真话会被人们借去当敲人的棍子 , 同时也担心谨慎出言被认为缺乏诚意 。 现时的评价方式对教师伤害比较大 , 而这种评价习气是社会环境逼出来的 。另有一种评价方式 , 就是只能说好话 , 不能有一点点疑惑 , 否则就是与人过不去 。 因为有变味的文化 , 也就有了变味的形式 , 也就有了变味的评价语言 。 如果能从这种僵死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 不听他的 , 不在乎他的评价 , 只听学生的 , 以学生的能力发展为标准 , 庶几可以得些发展 。最后 , 我想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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