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我就是二本生( 二 )
同学们大多沉默温良、中规中矩 , 从来没有一个学生因为坚持自己的想法 , 和黄灯发生过争论 , “我在具体的课堂中 , 充分感受到教育像一场慢性的炎症 , 中小学时代服下的猛药、抗生素、激素 , 到大学时代 , 终于结下了漠然、无所谓、不思考、不主动的恶果 。 ”
沈毅星翘课、打球、挂科、补考 , 有时中午一顿饭吃到晚上12点 , 继续烧烤啤酒 。 那是属于诺基亚和台式机的时代 , 男生们看NBA的文字直播都激动得满头大汗 。 大四那年 , 一群男孩望着城中村的牌坊开玩笑 , “大学四年不敢说自己学到了什么 , 但肯定为当地的经济发展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 ”
直到大三下学期 , 他开始感受到毕业的压力 。 师兄们脱下脏兮兮的T恤衫和人字拖鞋 , 换上白衬衫黑裤子四处面试 。 老师找沈毅星谈话 , 警告他如果挂科太多将不能拿到学位证 。 一道闪电让这个农家学子清醒 , 他不能丢失大学生的身份 。
黄灯成为大学生是在1995年 。 她毕业于岳阳大学 , 按现在的划分 , 相当于一所二本学校 。 那一年全国高校招生人数92.6万人 。 此后高校扩招 , 10年间 , 黄灯任职的学院从2个班扩充到6个班 , 大学宿舍塞进更多床 , 取代书桌 。
在大学生没有拥抱市场的年代 , 黄灯毕业后接受分配 , 进入亚洲最大的纺织厂 , 干过文秘、会计、组织干事和一线工人 。 1997年香港金融风暴 , 她成为下岗工人 , 决心考研 。
她没告诉家里人已丢掉了饭碗 , 一边给别人做饭赚钱 , 一边争取继续上学的机会 。 “我当时连书都没买齐 , 更不要提上辅导班 。 ”最终 , 她被武汉大学录取 。 通知书下来那天 , 整个工厂都在讨论一个女工因为下岗而自杀 , 那是种很强烈的对比 。
“你觉得你的命运从此改变了 。 ”许多年过去 , 她开始好奇在这所极其普通的二本学校 , 学生的命运是否还能被一张通知书改变 。
谷底
负载在文凭上的那一丝并不确定的期待 , 在劳动力市场上日益残酷地兑换着价值 。 广东F学院传统的就业岗位是进金融机构 , 但每年流水线般输送出的毕业生填补了职业地图的大小缝隙 。
“我办公室里有永远擦不完的皮鞋油 , 沏不完的茶叶、吃不完的红枣 , 还有丝绸被、洗发水 , 都来自学生的推销 , 我的日常消费中 , 一些护肤品、小首饰、正式一点的包 , 都来自学生供货 。 ”黄灯说 。
黄灯的一个学生做了纹绣行业 , “都是套路 。 成本很低的项目 , 可以包装为成千上万 , 甚至上百万元的项目 。 美容搭配玄学 , 诸如文眉 , 一定要和人的运势联系 , 上钩的人就会很多” 。 开餐饮店的学生处在“不请人忙不过来 , 请人就没有利润”的境地 。 很多时候 , 他必须亲自上阵 , 将外卖送到一个和他境况可能差不多的人手中 。 “生活已被控制 , 生活已被金钱控制 。 ”
有的学生曾被骗去传销 , 又接连拒绝职场潜规则和家人介绍的相亲对象 , 刚毕业还很有拼劲地想着出人头地 , 现在只想找一份一个月有四五天假、有点收入的工作 , 找个男朋友拍拖结婚生孩子 , 平凡地生活下去 , 但不能如愿 , 最终生出精神疾病 。
黄灯感慨 , 一个在现实中处处碰壁的女孩 , 仅仅因为不愿向现实妥协 , 始终没有获得过哪怕一次小小的突围 。
一位女生绝望地想哭 , “我还想过走歪路 , 哪里有一个干爹型的人 , 帮我找一份工作 , 让我安稳下来 , 然后我再去追求梦想 , 再去提升自己” 。
黄灯表示 , 现在大学生面临的压力要大得多 。 她的大学班级 , 班上70%学生来自农村 , 通过高考 , 确实改变了生存、命运 , 他们大多不仅获得了稳定的职业 , 享受了计划经济时代单位分配的住房(或者购买了房价低廉时候的住房) , 得以在城市轻松扎根 , 更成为各自家庭的支柱 , 充分享受了大学文凭带来的极高性价比 。
扩招后 , 大学生已从“天之骄子”堕入凡间 , 身边很多普通劳动者都可能拥有一张贬值的大学毕业证 。 学生们被逼到绝境 , 唯一能够下手的对象只有自己 。
莫晓是黄灯2015级的学生 , 与840万人一起毕业 , 一毕业他就失业了 。 他1995年出生 , 个子不高 , 瘦小的身体里藏着对文字极大的热情 。 他每天坚持写作 , “我要当好作家 。 ”
去年毕业后 , 莫晓找了一份教育机构的工作 , 培训完发现自己只是教学机器 , 于是辞职 。 失业的当口 , 堂弟找他创业 , 做汽车方向盘改装 , 这位文人做起粗活儿 。 “那段时间很拼 , 每晚两三点睡觉 , 一早六七点起床拉客户 。 ”很快疫情来了 , 没什么单子 , 租金又要交 。
他做起兼职 , 服务员、快递分拣员、保安、助教 , 每天盯着招聘网站 , 有兼职就做 。 还遇到过兼职群骗子 , 让每人交5元钱 , 几百人的群交完钱 , 就解散了 。
他在景区做保安 , 衣服大大的 , “我做保安是别人保护我 。 ”同事看他瘦小年轻 , 给他派轻活儿 。 在餐厅第一次做服务员 , 他心理上接受不了 , 后来觉得能养活自己就不算丢人 , 慢慢把脸皮磨厚了 , 胳膊也因端菜变粗了 。
分拣快递的活儿是从晚上6点干到第二天早上6点 , 其间时常弯着腰 , 盯着流水线上不同的字母数字 。 一个女孩穿了短裤来上班 , 被主管当众训斥 , 后面一排男生窃窃地笑 。 “我真的觉得很心酸 , 我只是来兼职 , 过完今天拍拍屁股走人 , 我起码有个学历在 。 她不做这份工作 , 饭可能都吃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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