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美国疫情严峻,他走在旧金山的街上,却为何好奇骑驴的感觉?

2020年夏季 , 在旧金山闭户多天 。 一天中午 , 阳光如温吞水一般 , 清风徐来 , 我戴上口罩出门 , 沿日落大道的绿化带缓行 。 自问:有多少天没到室外散步了?三个星期 。 疫情暴发以来 , 一向被视为无足挂齿的小事 , 如去茶楼、咖啡店、羽毛球馆、超市、理发店 , 都升级为“冒险”;外出散步也是 , 但没那么严重 。
作者:刘荒田
我放弃这一持之有年的日课 , 还有一个私人原因——坐骨神经痛复发 。 四十二年前 , 我还在国内生活 , 一次站在高凳上粉刷墙壁 , 凳子散了 , 人摔在地上 , 自此埋下了隐患 , 时好时坏 。 对此 , 我倒是并不很在意 , 大半辈子过去 , 失去的够多 , 这个不算大碍的毛病“不离不弃” , 让我不至于飘飘然 , 也算得上是福分 。 唯一的不便是走久了 , 右腿从酸疼变麻木 , 好在可以在街边找个消防栓、花圃边沿、楼梯之类的坐坐 , 很快就能过去 。
走了一个小时 , 中途歇息三次 , 到了离家三公里处 , 在大街旁的长椅上闲坐 , 满眼是盛开的波斯菊与灯笼花 。 巴士从面前驶过 , 每辆车上的乘客不超过三个 。 我不想搭 , 不是怕被传染 , 而是觉得没意思 。
【毛驴|美国疫情严峻,他走在旧金山的街上,却为何好奇骑驴的感觉?】如可选择 , 宁愿骑驴 。 苏东坡的“往日崎岖还记否 , 路长人困蹇驴嘶” , 嫌太灰暗;陆游的“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 正中下怀 。 剑门我去过 , 那是五年前的秋天 , 豪雨漫天、花伞塞途 , 漫步在崎岖的山路上 , 于山坳处问当地的朋友这里是不是陆游的剑门?回答是难以确定 。 如果有诗人途经此处 , 透过雨帘 , 看群山崔嵬而连绵 , 诗思极易涌上心间 , 这该没有疑问 。 那一刻只恨自己没写诗有年 , 灵感枯竭 。
这阵子异想天开 , 若骑驴 , 感觉如何?我只骑过骆驼 , 那是在甘肃的鸣沙山 。 “驴友”每人骑一头 , 松软的沙坡上 , 身体随骆驼蹄子一顿一顿 , 节奏有如旧体诗的韵脚 。 可惜还是没有诗 , 连照片也是付二十元请赶骆驼的当地人代拍的 。 且想想 , 驴子比骆驼小得多 , 以七十五公斤的躯体压在它的背脊上 , 一路担心驴受不了 , 哪里顾得上构思抒情诗?何况旧金山无驴 , 连黔之驴也没有 。 记忆中只有内华达州大峡谷的山径上有驴 , 用来驮人;是看过照片还是现场目击 , 忘记了 。
毛驴|美国疫情严峻,他走在旧金山的街上,却为何好奇骑驴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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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沿陆游诗的思路想下去:骑驴去哪里?如果纯为作诗 , 最好不预设目的地 。 古书载王安石退隐金陵时 , 住在钟山下 , 外出必骑驴 , 有仆人随行 。 要问他的行止 , 回答是:如果仆人牵着驴走 , 那就听仆人的;如果仆人走在驴后面 , 驴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 有时候王安石自己做主 , 一时兴起便驻足 , 地点要么是松石之下 , 要么是有井台的村庄 , 要么是寺院 。
如果我骑驴 , 当然请不起仆人 , 也绝无必要 , 尽管“随它去” 。 从我所处的地方出发 , 无论向南还是向北 , 都有可观处;前者以莫塞湖为尽头 , 淡绿水色 , 岚气绕着高尔夫球场上的花旗松和尤加利树 。 后者以举世闻名的金门公园为终点 , 且到名胜日本茶园旁边 , 樱花的花期刚过 , 树下铺着花瓣和叶子 , 又软又厚 , 躺上一阵儿 , 该有销魂之感 。 二十年前 , 我的住处靠近这个公园 , 我常常入园在曲径上倒着跑步 , 因熟习 , 不必回头看路 , 也不会出岔子——那时我也没有坐骨神经痛 。
想归想 , 没有实践的可能 。
我渴望喝一杯拿铁 , 便信步向洛吞街的一家咖啡店走去 , 别看那里僻静 , 生意从来不差 。 不料要排队 , 虽然顾客不足十人 , 但为防疫严格控制社交距离 , 也排了大半个街区 。 我最怕排队 , 只好回家喝自制的拿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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