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村庄,梦中的河(5)( 二 )


03.蓉花山文革期间叫双红公社 , 这名字自然是属于那个特殊时代的普遍印记 , 也就不多说了 。那条从我们借住的韩屯上游一路流淌而来的河 , 让蓉花山和鸡冠山遥遥相对 , 蓉花山海拔高度更高一些 , 据说是七百多米 , 而鸡冠山则是在五百多米左右 。 蓉花山主峰的植被不算太好 , 黑黢黢的岩石 , 显得险峻而威严 。 相比之下 , 鸡冠山给我的印象就是郁郁葱葱 。庄河的山 , 属于辽南地区一大特色 , 除了步云山是号称辽南第二高峰 , 剩下的山基平均海拔也就是七八百米 , 山虽然不高 , 却颇为险峻 , 尤其是那种连绵起伏 , 看着非常有气势 。所谓山不在高 , 水不在深 , 有特色足矣 , 庄河大约属于这样一块土地 。我借读的双红小学 , 是镇子里唯一的小学校 。 学校的规模不算太小 , 六年制 , 每一个学年都有三到四个甚至更多班级 。学校平行的建有三趟校舍 , 校舍中间是简单的拱门 , 供师生们出入 。 学校的操场很大 , 但是泥土地 , 每当全校师生在课间做集体间操的时候 , 尘土飞扬 。那时代的教材都带着明显的特征 , 伟人语录 , 味道火辣的批判书甚至漫画插图都能进到教材里 , 老师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们的学生 , 因为高年级的同学早就戴上了红袖标 , 一言不合就能摆出要和老师“讲道理”的架势 。在这里 , 我接触了人生第一次新课:农业课 。你要以为农业课仅仅是劳作那就错了 , 那是有正规教材的 。 统治教材的核心是农业八字宪法:土肥水种密保管工 。 其实 , 农业真的是充满着技术的活儿 , 你要以为就是靠着汗水和气力 , 远远不够 。 你如果简单的从字面上看这八个字 , 那显然不够 , 在哪个时代 , 它更多承载的是国家农业战略的要素和内容 。很多年后的今天 , 我闲来侍弄家里的花花草草 , 都能深觉 , 种什么 , 怎么种 , 如何管理才能有效果 , 那就是技术活 。 梦里的村庄,梦中的河(5)
04.我借住在蓉花山的日子 , 正赶上兴修水利 , 一条引水渠 , 就在学校不远对面的鸡冠山脚下 , 逶迤一路修来 。 这条引水渠据说是要从朱隈水库引水 , 一路解决周边的灌溉问题 。庄河北部是一个多山多石的地区 , 虽然庄子里多少都可能有河 , 但是 , 水文不好掌控 , 土地的墒情并不好 , 甚至就是贫瘠 。 所以 , 这条数十公里的引水渠就这样一路修来 。炸开坚硬的岩石 , 水渠一路向前延伸 。 所以开山放炮是很寻常的事情 , 有的时候一天能轰几十炮 。 坐在教室里 , 就能看到水渠工地上升腾的烟雾 , 听到连绵起伏沉闷的炮声 。一般这时候 , 学校是严禁学生在操场上的 , 因为放炮的碎石多次从天而降到操场上 , 所幸没有砸到人 。随着尖利的哨音 , 和路口 , 山边人挥舞的红旗 , 以及扯着高音喇叭高呼:放炮喽 , 所有的人车都停下 。一幕惨烈的悲剧 , 几乎亲眼目睹 。那日一阵沉闷的炮声之后 , 间隔了能有四五分钟 , 突然就又传出一声炮声 , 接着我们在教室里 , 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炸起 , 越过高压线 , 然后摔进了庄稼地 。很快就知道工地放炮炸死人了 。 是因为放多少炮都是会有计数的 , 因为少了一炮 , 这个人去处理 , 结果他刚走到燃放点 , 突然炸响了 。 那个被抛起的是他的身躯 。离学校实在太近了 , 所以 , 学生们都跑去围观 。就在田地里 , 我看到了一根惨白的手指 , 让我记忆深刻 。工地上为这个遇难的人举行了一个有规模的追悼会 , 苍松翠柏 , 伴着亲人无尽的哀伤 , 好像我们学校也组织学生去了 。高音喇叭里 , 没有哀乐 , 是一首流行的语录歌: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为人民利益而死 , 就是死得其所 。很多年后的今天 , 我写下这样一幕 , 我不知道那条水渠是不是还在 , 或者早就废弃 , 但是 , 无论它在或者不在 , 奋斗者 , 为之献身的人不该被忘记 。在我看来 , 就是平民英雄 。 梦里的村庄,梦中的河(5)
05.在我努力还原当年记忆的时候 , 我感觉最大的动力源自于那一端人生的纯净和朴实 , 源自于那块土地 , 那片山水的秀美和壮丽 。我不是一个喜欢用文字煽情的人 , 我愿意用静静的文字 , 梳理出那段人生在我看来难以磨灭的记忆 。 时至今日 , 我和我发小的同学 , 几乎每年都要回一趟庄河 , 步云山 , 我所以用“回”而不是“去” , 这就是自己最真实心境的感触 。随着这个略显漫长的系列慢慢延展 , 你也许会看到很多你可能熟悉的人和事 。 他们当中 , 我父辈的人们 , 都已经渐行渐远 , 所剩下的也都真的是进入高龄 。但是 , 他们年轻过 , 奋斗过 , 热血过 , 付出过 , 所以 , 对我而言 , 他们可以比肩庄河那些大大小小的山 , 悄然矗立在我的心里 。当粮库的枣红高头大洋马 , 拉着一车粮食走过砂石路的时候 , 当缫丝厂穿着光鲜的小姐姐们 , 三五成群的在镇子里嘻嘻哈哈走过的时候 , 当修水渠的开山炮一次次炸响的时候 , 那就是一幅幅永恒的画面 , 我甚至不需要绞尽脑汁 , 它们就会无比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之前说过 , 我们借住的房东大伯家挨着的一个院落 , 那个热闹不堪的院落 。那是一个大家口 , 六个女儿一个男娃 。 我们去的那一年 , 那个男娃最多也就两岁 。 几个女儿里 , 最大的据说已经出嫁 。 隔壁院子里的婶子是个天生的兔唇 , 也就是俗称的“豁嘴子” , 人看起来心直口快 , 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含糊不清 。隔壁院子里的户主在当地公路管理上班 , 所谓公路管理当时俗称叫道班 , 也就是负责道路维护的 , 比如路基 , 路面 , 桥梁等等 。 砂石路的维护看起来不那么复杂 , 最常见的是路边隔上一段距离 , 会有一个沙石堆 , 道班的工人们会把沙石定期的不定期的铺洒到路面上 。 这种路现在已经没有了 , 在那个年代很寻常 。隔壁院子家里有两个女儿在镇子上的缫丝厂做纺织工作 。 我印象里是两个很漂亮的小姐姐 。 还有两个女儿比我 , 也在镇子的小学读书 。隔壁婶子和房东大妈关系似乎不那么好 , 两个人总是隔着墙互相对呛 , 言来语去的 , 却不至于翻脸 。清晨 , 隔壁婶子开始劳作 , 嘴里嘟囔呼唤着她家的鸡鸭鹅 , 因为兔唇的原因 , 因此发声就有点怪 。 每每这时候 , 房东大妈就笑 , 隔壁婶子就乐意了 , 于是两个女人隔着一道矮墙开始你一句我一句 。大伯叼着眼袋 , 站在门口 , 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 , 也不劝 。 隔壁家的男主人忍不住了 , 呵斥他老婆:快闭嘴吧 , 也别说嫂子笑你 , 我都不知道你嘟囔什么?于是豁嘴子婶子不干了 , 一伸手拎起搂草的耙子:你个老不死的 , 我挠死你 。于是两个院子里都是欢乐的笑声 , 刚才还剑拔弩张 , 一转眼一片欢腾 。房东大伯家那头长不大的猪 , 都试图趴到猪圈墙头上跟着添乱 。 那头猪看样子也就是六七十斤 , 居然是养了三年 。 按照现在说 , 这是标准的猪儒啊 。2020年7月5日星期日(文中用图来自网络 , 如涉版权请告知 , 谨表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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