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苑|推荐 | 木然:岁月合欢系列散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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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合欢(四)
木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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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 , 我打小是生活在山上还是土地上 。 这让我想起《大宗师》中有云:夫藏舟于壑 , 藏山于泽 , 谓之固矣 。 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 , 昧者不知也 。
山间的房屋都建在场上 。 所谓场 , 就是山间洼处 , 平地为基 , 掘山为墙 , 屋前留出五六个席面的平地 , 夏时碾麦 , 秋来晒粮 。 山间活着 , 人们总能踏出很多条路来 , 就像山的血脉 , 络着每一片土地、每一条河流 。 穿村而走 , 就得穿场而过 , 因此这山里不曾有固步自封的围墙 。 走在村子的巷道里 , 若不是处于谁家的场里 , 便一定是处于前往谁家的路上 , 所以土地便因人得名 , 人们在村里说地方都是谁家房后头或是谁家塄下头 。 如此说 , 免不得失了方位感 , 但若想给村里三十来户人家分个东南西北来 , 我尝试过很多次却都无 从下手 。 在这山里 , 真的不必要这么多规矩 。 千百年来 , 人们都是如此般交流着 , 总不见谁找不到去的地方或是谁在山间失了谁的约 。 他们用脚踏踏实实地踩过每一寸土地 , 用手触摸过每一棵树、每块儿路边的石头 , 若是太阳赋予人的影子真的能印在泥土或是石头里 , 那么石头或是泥土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们身上的血和肉 。
山里的土地大多是在坡面上垦 。 自顶而下 , 地层里只要不都是坚石 , 在那个向老天要粮的伟大时代 , 都被垦成一层一层斜着身子的庄稼地 。 河对岸、山坡后、沟脑头 , 各家的自留地散布群山之中 , 即便是地上的一根柴 , 即便是柴上的一块牛粪 , 也不会有哪一件事物失了归属 , 即便是巴掌大的土地人们也视作天上遗落凡间的珍宝 。 人们用粗糙的双手从泥土里刨出大块儿的石头 , 在自家地沿儿上垒出一道厚实的墙 , 如同坚守城池的卫士 , 天生着寸土不让的倔强和执拗劲儿 。 种地以山地最难 , 山高路远倒在其次 , 无非在薄雾初起的清晨多行些山路 , 多费些气力 , 山民都是天生的好筋骨 , 翻山越岭同于一日三餐 , 最难就在旱时灌溉耕后施肥 。 山间但有深谷必有溪流(当地称其为小河) , 天遇大旱时 , 各家成年男女都扁担上肩、木桶挂钩 , 一路合着脚步的节奏“嗝吱-嗝吱”响 。 小河里取了水 , 便把扁担横在肩上 , 先把前脚放在上坡的土塄上趁趁劲儿 , 仿佛是在告诉土地或是自己的身体“我要上来了” , 躬起腰身就踏了上来 。 爬到自家地头 , 桶中水面却已沉下小半 , 来时路上洒下星星点点的水珠子本以为将归于自由 , 却不想又被泥土牵绊于路 , 静待再一个轮回 。 坡地大都是斜面 , 种谷要先掏出一个窝子来 , 放进谷种盖上些土 , 原先平整过的“苹果地”就成了“菠萝身” 。 一个窝子里不多不少只给一瓢水 , 看似多么干渴的土地呀 , 可青苗下的泥土却不贪婪 , 慢慢在吸吮着 , 像一个经过世事沧桑的老人 , 细品着一杯清茶 , 茶香弥漫 , 天雨流芳 。 一担水经不住几回浇 , 农人挑担返身又下坡去了 。 “吱呀-吱呀-”声儿 , 轻快了几分 。
下场连着的当洼地一趟平 , 穿过打谷场前的樱桃园走过去百余步 , 到地头下十米高的坡就站在青石错杂的前河滩上 。 当洼地是村里仅有的一大块儿平地 , 村里人按人头每家都分得一块儿 , 各家的土地之间能找到老一辈人立起的界石 , 善良的人都敬而远之 , 邻里都相安无事 。 我们家的地已经落在下前河滩的坡边上 , 这里的土地就有了些许梯田的样子 , 直楞楞一层层压到河滩上去了 。 土塄下是上巷子刘家的 , 刘家伯伯在地头栽了一排桃树 , 枝繁叶荗 。 每到麦黄前 , 桃子就红得诱人 , 不知有人偷过没 , 反正我是怀揣着小鹿偷摘过些许或是很多 。 每次桃熟被摘过后 , 人家总会在树顶上留下几个 , 我不怀好意地问过妈妈 , 回答说:山里人摘果儿 , 总给天上飞过的鸟儿留几个 。 留得确实够高 , 我是爬不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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