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秦岭村

新华社西安6月7日电 题:消失的秦岭村
新华社采访人员张伯达、雷肖霄
65岁的郑文才决定再回趟秦岭村 。
秦岭北麓,千沟万壑,形成了著名的“秦岭七十二峪” 。在位于陕西省西安市周至县的田峪深处,渐渐消失的秦岭村和它的村民们不知与贫穷缠斗了多久 。
(一)
相传唐光宅元年,武则天曾镇压了一批为非作歹的贵族子弟,其中薛刚便逃至秦岭村附近的九焰山一带,在此聚义群雄,占山为王 。
山高皇帝远,绝妙藏身处 。可对昔日的秦岭村人来说,这里似乎还“藏”着无尽的战乱、苦难与贫穷 。至今村民们仍能指出哪儿是古寨和古栈道的遗迹,哪儿遭过土匪抢掠,哪儿架过机枪 。
1971年,16岁的郑文才从陕西省安康市紫阳县来到秦岭村落了脚 。可海拔1300多米的秦岭村地少地薄,只能种些苞谷、土豆,难以糊口 。带着空布袋,郑文才出山买粮了 。
沿河道走过四十里峡,蹚过70多道小溪,经金牛坪,出田峪口,才算是出山了 。在镇上买好粮食,郑文才再扛着百十来斤的粮食原路返回 。
“来回一趟,光走山路也得2到3天,全靠这‘11路车’ 。”郑文才拍了拍双腿说 。
1990年冬天,郑文才28岁的前妻突然病逝 。
“山里找不到大夫,眼睁睁看着人断了气,小女儿才1岁8个月 。”旧事重提,郑文才红着眼眶说道,“当年秦岭村真是太苦了 。”
秦岭村有所小学 。据村民回忆,20世纪70年代,一场大火烧毁了学校,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秦岭村人又自发重建 。
“能出力的出力,能供料的供料 。”秦岭村最后一任村支书刘简娃回忆 。
学校只有一个老师,一间教室,几个年级挤在一起上课 。刘简娃说:“起初老师的工资都是挨家挨户凑出来的 。”
(二)
20世纪80代中叶,我国有组织、有计划、大规模的扶贫开发工作正式启动 。之后,为解决“一方水土养不起一方人”的极度贫困问题,各地不断探索易地扶贫搬迁之路 。
1997年,周至县委一领导一行9人深入秦岭腹地访贫问苦并夜宿秦岭村 。20多年过去了,村民们仍记得那个夜晚 。
“听说能搬出去了,大家在一起唱歌、跳舞,热闹极了 。”回想当晚,秦岭村村民张宝德记忆犹新 。
之后,陕西省扶贫部门下发通知,提出“通过移民扶贫开发,使贫困户早日摆脱恶劣的自然环境”,并对符合搬迁要求的贫困户下拨补助资金,同时要求市、县(区)予以配套 。
“1户1万元,1人2000元,我一家10口领了3万元 。”扛起妻子陪嫁时带来的红漆木箱,张宝德一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岭村 。
到2000年,秦岭村共计10户45人陆续搬离,定居在陕西省西安市周至县、鄠邑区,汉中市城固县、西乡县,以及湖北省随州市等 。
2006年2月8日,周至县人民政府发文正式撤销秦岭村 。
(三)
秦岭村撤销后,郑文才搬到了鄠邑区余下镇安善坊村居住 。但每年的春末夏初,他仍回到秦岭村养蜂 。秦岭里的好山好水,孕育出的蜂蜜醇厚甘甜,经济价值也更可观 。
“我一辈子靠山吃山,割漆15年,挖药15年,后来还是靠着养蜂,日子才慢慢好起来 。”郑文才说 。
秦岭村附近早已渺无人烟 。人必须步行到40里外的山梁上,手机才有信号 。
“一个人在山里真不害怕?”
“怕啥,都惯了 。”郑文才说 。
2013年,党中央提出精准扶贫 。随后,郑文才一家因其妻子瘫痪在床而被认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政府予以发放8000元产业补贴金 。
郑文才看到了希望,“看病有医保报销,养蜂的规模也渐渐从不到200箱发展到了260多箱,一年至少能赚一万多块!”他笑道 。
2015年,郑文才迎来了两件喜事 。一是妻子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二是通过养蜂,家庭人均纯收入达5200余元,实现脱贫摘帽 。
如今,帮扶干部耿波依然会对郑文才一家定期回访,巩固脱贫成果 。
截至目前,秦岭村搬迁的10户中,仅剩李传书一人为兜底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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