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睡|诗歌生长于矛盾之上:诗是内心生活和某个外在事物的冲突( 三 )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我想 , 这是我思想屈折变化了的性质 , 因为我并非有意为之 。 对于我来说 , 诗歌生长于矛盾之处 , 美丽的矛盾 , 甚至丑陋或者令人厌倦的矛盾 。 这种“变化”的观念 , 建立在巴门尼德和赫兰斯?拉尔森克利特的哲学之上 。 我有这种思想 。 如果你是一个诗人 , 每个月你都会有关于诗歌的新的定义 。 这个月 , 我认为 , 诗歌是人类思维的集中再现 , 不是每天在大学里、在知识期刊上、在科学上发生的那样 , 是对思之事务的逃避 。 相反 , 诗歌由一切正在被言说和主张的东西而引起 , 然后加入一点魔术式的神奇 。 诗歌不能从哲学的东西、新闻性的东西、每天正在发生的争论之中逃离开去 。 它应该听 , 应该参与 , 然后带来旋转的晕眩或者速度 , 注入某种神奇的魔力 。 于是 , 矛盾不只是在你的思想之中 , 而是存在于智力的宇宙里 。
兰斯?拉尔森:你是否认为 , 当你掘进这些矛盾时 , 诗歌就更具重量和严肃性?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是 , 也不是 。 一首诗歌承担所有这些重量 , 所有这些沉重的事物 , 但是这种旋转赋予了它光芒 。 这是又一个矛盾 , 但你不得不接受历史的这种重量 。 作为一个诗人 , 你不是像树上唱歌的鸟儿一样快乐 。 你渴望那样 , 但是你不得不进入奥斯维辛 , 你不得不进入二十世纪的深渊 , 你不得不进入现代性的阴暗水域 。 而且 , 你不得不歌唱 。 首先 , 你不得不接受这种重负 , 然后你必须解放自己 。 这种对自身解放的行动 , 就是诗 。
兰斯?拉尔森:你的很多诗都写到波兰——波兰作为一个地方 , 波兰作为政治身份 , 波兰作为自我和他者 , 波兰作为象征的历史 。 如何才能使波兰成为一个常新的主题?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啊 , 这和我前面说到的一个评论相关 , 就是历史的重负 。 波兰是个非常不幸的国家 , 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 但它是我的国家 。 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家是非常奇特的 , 这个国家比起其他欧洲国家来说 , 更难界定 , 仅仅存在了两百年 。 它已经懂得某种伟大和抵抗 , 也见识了很多卑鄙 。 波兰不是非常可爱 。 如果你到了意大利或者法国 , 你会感觉它们可爱得多 。 并非只有我这样看 , 很多波兰诗人都在不断地感到惊奇:这就是我的祖国?
兰斯?拉尔森:自第二次世界大战起 , 波兰文学是如何发展的?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在波兰 , 很长一个时期里 , “文学”这个词都带有一种地方性色彩 。 波兰浪漫主义者都是一些绝妙的诗人 , 但是 , 在某个意义上 , 他们迷失于因波兰失去独立而产生的无望的评论中 。 然后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时刻 , 有了米沃什 , 有了赫伯特 , 有了亚历山大·瓦特 , 有了希姆博尔斯卡 , 也有了古斯塔夫·赫尔令 , 以及贡布罗维奇 。 我认为 , 波兰的身份已经被米沃什以及另外这些人重新定义了 。 它已是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了——更丰富 , 更智慧 , 也更敏捷 。 它吸引我参与到对这种地方性身份重新定义的冒险之中 , 使其成为一种更聪明的身份 , 更多重的身份 。
兰斯?拉尔森:过去的这个夏天你返回克兰斯?拉尔森科夫后 , 是否影响了你?
亚当?扎加耶夫斯基:回到克兰斯?拉尔森科夫 , 对于我是一种挑战 。 它的意义超过了对波兰身份的回归 , 波兰身份实际上是无法摆脱的 , 只要你在写诗 。 就算我在巴黎生活到生命的结束 , 我仍然是同样那个波兰声音、波兰作家 。 克兰斯?拉尔森科夫是石头 , 是气味 , 是与朋友们共同存在 , 这样一个有机联系的地方 。 它有这种地方性的东西 , 也有一种世界性的感觉 。
兰斯?拉尔森:在你很多诗作的实质处 , 存在一种反讽的感觉 。 有时 , 你讽刺性地运用反讽 , 有时将它作为一种工具 , 给神秘和神秘主义清出一点空间 , 而有时候 , 你渴望彻底摆脱它 , 就像你在《漫长的午后》一诗的结尾写的:“哦 , 告诉我怎样治愈我的嘲讽 , 怔忪的凝视/看见却看不透;告诉我怎样治愈我的沉默 。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