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克里科幻中的历史其实就是扭曲的现实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科幻中的历史其实就是扭曲的现实
人类的生活 , 就是一连串约定俗成的传统习俗 。
——罗伯特·谢克里
眼前的这本罗伯特·谢克里小说集 , 封面上是一只手绘的机械鸟 , 身上带有螺丝、钢条和护甲这些人工零件 , 从某种角度看 , 它让人想到丹·西蒙斯在《海伯利安》中刻画的伯劳鸟 , 带有一种机器的森然与无从控制的恐怖 。
【谢克里科幻中的历史其实就是扭曲的现实】
谢克里科幻中的历史其实就是扭曲的现实
本文插图

这个形象来自选集中的《守望鸟》 , 一篇发表在1954年的短篇小说 , 守望鸟是一种人造的飞行监控器 , 依靠对生化信号的实时监测来预防犯罪 , 确切地说是阻止“活体对活体的谋杀” , 这一点自然让人想到菲利普·迪克的《少数派报告》 , 只不过 , 守望鸟拥有学习电路和信息共享网络 , 无需人为设置 , 和今天的机器学习 (Machine Learning)类似 , 它们能从现实反馈中学习新的犯罪模式 , 比如没有生化信号的杀戮 , 从而不断升级它们的反应策略和干预效率 , 从这里开始 , 守望鸟蜕变为一种反乌托邦式的隐喻:为了让社会更“安全”而引入的技术 , 反过来成为失控的暴力 。 在小说中 , 守望鸟从一种旨在打击犯罪的管理技术 , 逐渐异化为一支全权的空中别动队 , 它们的打击对象扩大化为对“活体”的一切“杀戮” , 包括屠宰、捕猎甚至关收音机 , 整个社会陷入一种希区柯克《群鸟》 (1963)里的恐怖图景 , 人们不敢再让一切“活体”停止 。 对这种乱象 , 小说中管理者的应对是:既然停不了它们 , 那我们再造些“猎鹰”上去干掉它们吧 。 在这种机械的工具理性主导下 , 酝酿的是最疯狂的现代灾难 , 我们在二十世纪的无数虚构作品与现实经验中 , 无论是“老大哥”式的还是麦卡锡主义式的 , 都能体会到哈耶克那句警世名言: 使国家成为人间地狱的 , 恰恰是因为人们试图建立人间天堂 。
谢克里科幻中的历史其实就是扭曲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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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罗伯特·谢克里的精神遗产: 将时代精神纳入创作主题 。 这本选集来自2009年纽约书评的“经典回顾”系列图书 (2012年再版) , 选入的26部小说基本来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 , 冷战、核危机、太空军备竞赛、人口爆炸、殖民地独立、越南战争、街头政治、种族问题、移民群体、平权运动、垮掉的一代、暴力犯罪、新浪潮、黑色电影……这些风云际会的时代议题 , 不仅是谢克里创作的背景 , 也被深刻地投射到作品主题和细节中 , 比如《天堂二号》《陷落人海》都设定了因人口爆炸导致的资源困境 , 而《宿醉》中又设定了出生率持续下降导致“供过于求”的稳态社会 , 又比如《固执己见》中对种族歧视的反讽 , 《到地球取经》中对商品化社会的反思 , 《染血的杀戮者》对“老兵不死”的荒谬化扩写 。 他也非常善于融合其他类型的元素 , 《第七个猎物》就是对谍战爱情故事的仿写 , 他甚至还写了一篇和詹姆斯·凯恩代表作同名的《双重赔偿》 。 而如果对26部小说稍作梳理 , 太空探索无疑是最集中的题材 , 其动力无外乎资源掠夺和文明扩张 , 充满了人类学意义上的第一类接触细节 (《怪物》《如你所是》《黎明入侵者》) , 这些作品并不强调后来“太空歌剧”的广袤时空距离 , 反而像是对殖民历史的某种再写 , 这不能不说是科幻作为通俗文学的框架效应:作品的足迹遍布银河系 , 叙事的主题却不超过纽约时报 。 从这点说 , 我们应该认同塞缪尔·德拉尼的看法:科幻中的历史其实就是扭曲的现实 。
戴维·锡德在《科幻作品》中提出 , 科幻是一种思想实验 。 在谢克里的小说中 , 除了通俗的情节和轻松的笔调 , 也暗含对人类社会的洞察 , 用他自己的话说:人类的生活 , 就是一连串约定俗成的传统习俗 。 首篇《怪物》中 , 某个类地星球上的爬行动物 , 发展出每25天用尾巴“扫”死老婆来解决性别失衡的“传统” , 以至于觉得不杀女人的外星人才是怪物;《土著人问题》中 , 早先到来的地球人被后来的地球人二话不说地当做土著 , 他无意中雕刻的木头、随口编的故事都被视为文明遗迹;《从洋葱到胡萝卜》中 , 两种价值观被“神启”化为两种食材……这些小品在讥讽之余 , 通过视角的转换揭示出人类文化的偶然、短视与功利 , 这种视角转换也不只是朝向过去 , 在《温暖》《保护》和《黎明入侵者》中 , 都出现了意识入侵的图景 , 大脑成为不同“声音”争夺控制权的战场 , “是鬼魂 , 还是幽灵?抑或是地外生命?他说都是一回事” , 现在看来 , 这种想象当然属于“脑内小人”或“笛卡尔剧场”的戏剧化演绎 , 但在赛博朋克甚至计算机理论尚未发展时 , 这种视角本身是超前的 (一个有趣的呼应是1999年的《黑客帝国》 , 里面的“先知”程序Oracle对Neo说 , 鬼魂无非是一种程序bug) 。 在《温暖》中 , 我们还看到了格式塔心理学的表达 , “人类创造出完整的形态” , 整篇小说本身 , 都是一场现象被认知解构和重构的历程 , 《世界杂货店》《可否一聊?》等篇章同样如此 , 新奇的概念融汇于主体的叙述之中 , 也因此 , 他的小说体现出里卡尔杜说的 , 小说不再是历险的叙述 , 而是叙述的历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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