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玩物丧志的老黄之吃蘑菇
五黄连长爱吃、爱玩 ， 业务也抓得紧 ， 啥任务都不含糊 ， 从没拉过团里的后腿 ， 不论队列比赛 ， 卫生比赛 ， 还是文艺汇演 ， 运动竞技 ， 都能拿个名次 。 就是不喜欢政治学习 ， 说那是“耽误事” ， “瞎折腾” ， “卖狗皮膏药”云云 。 本来 ， 按他的资格、能力、人望 ， 早该提拔了 ， 可是每次常委会一讨论 ， 就有人说他“不突出政治 ， 单纯业务观点” ， “还是搁一搁再说” 。 他知道后愤愤不平地说 ， 民以食为天 ， 突出政治能当饭吃？后来他也想开了 ， 该玩就玩 ， 该吃就吃 ， 官帽小点无所谓 ， 嘴可不能委屈了 。黄连长是个爱吃会吃的“美食家” ， 碰巧管伙食的司务长老金也是个“吃货” ， 这两人珠联璧合 ， 相得益彰 ， 那伙食想搞不好都难 。 所以 ， 团里有“吃在一连”的说法 。吃蜈蚣固然是个“名菜” ， 但也只有夏秋季节才能心想事成 ， 而且兴师动众 ， 多少还有点危险 ， 只能偶尔为之 。 要想经常性地低成本地改善生活 ， 还得另外想辙 。老金是黑龙江齐齐哈尔人 ， 刚从炊事班长提升为司务长 ， 很想有所表现 ， 可是连队伙食很难搞 ， 每天只有4角5分钱伙食费 ， 买不来啥好东西 ， 细菜吃不起 ， 终日都是萝卜、白菜、土豆三样 ， 大伙都很有意见 ， 老金也直挠头 。一天早晨 ， 老金带着两个战士到后山砍柴 ， 发现林子里草地上有很多野蘑菇 ， 高兴极了 ， 柴也不砍了 ， 采了一大堆蘑菇 ， 把军裤脱了 ， 裤管一扎 ， 成了两个口袋 ， 装得满满的蘑菇回来了 。 洗洗干净 ， 放点油渣 ， 炖了一大锅蘑菇 ， 很受欢迎 ， 大伙赞不绝口 。 他就找黄连长汇报 ， 说在家时常去山上捡蘑菇 ， 小鸡炖蘑菇是俺们那嘎达最好的菜 ， 待贵客时才会做 ， 香的很哩 ， 都能赶上你们广东的龙虎斗了 。眼见得黄连长都快流哈喇子了 ， 老金不失时机地建议说：“能不能发动大家都去采蘑菇？”黄连长一拍大腿说 ， “这有啥难的 ， 一连这一亩三分地我说了算 ， 明天早上不出早操 ， 都上山捡蘑菇 。 ”“那倒没那么急 ， 得等下过雨后一两天蘑菇才能长出来 。 ”“行啊 ， 哪天下完雨你给我提个醒 ， 咱们来个倾巢而出 。 ”南方的雨 ， 说来就来 ， 说走就走 。没几天就等来了机会 。 起床号一响 ， 大家简单洗漱后 ， 每个人端个脸盆就上了山 。 半个小时后 ， 大伙一个人端着满满一盆蘑菇下山了 ， 堆在食堂的地上就像一座小山 。 连里吃不完 ， 怕坏了 ， 就给几个兄弟连队各送了一些 ， 后来 ， 其他连队也学会了采蘑菇 。老金很负责任 ， 给大家详细讲了毒蘑菇的识别常识 ， 他总结出的三看一闻 ， 在团广播室播了好几遍 。 即看生长地带：无毒蘑菇多生长在草地或松树、栎树上 ， 毒蘑菇往往生长在阴暗、潮湿的肮脏地带；看形状：毒蘑菇比较黏滑 ， 菌盖上常沾些杂物或生长一些像补丁状的斑块；看颜色：毒蘑菇多呈金黄、粉红、白、黑、绿 。 无毒蘑菇多为咖啡、淡紫或灰红色 。 闻气味：毒蘑菇有土豆或萝卜味 ， 无毒蘑菇为杏仁或水果味 。 最后还有一关 ， 煮蘑菇的时候 ， 在锅内放进几粒白米饭 ， 如果白米饭变黑 ， 说明那就是毒蘑菇 。他还应邀到各个连队去讲过几次 ， 一时竟成了“蘑菇明星” ， 最后还为此给了个团嘉奖 。蘑菇一般都在雨后一两天长成 ， 山林里的草地上到处都是 ， 像一把把张开的小伞 。 每到了雨后 ， 估计蘑菇长得差不多了 ， 各个连队就利用早操时间去采蘑菇 ， 这成了团里默许的一个不成文规矩 。 有些老兵心眼多 ， 周末自己上山采蘑菇 ， 回来后找个地方晾晒 ， 积攒多了 ， 探家时带回去 。 平时 ， 连里吃不完的蘑菇也晒干待用 ， 或招待来队家属 ， 或节庆改善生活时食用 。 上级机关来检查工作 ， 临走时 ， 也送他们几斤干蘑菇 ， 拿到城里可是个稀罕物哩 ， 当然也有希望他们“上天言好事”的意思 。采蘑菇除了改善生活 ， 还有一个巨大贡献 ， 是谁也没想到的 。二连是一个女兵测图中队 ， 有100来号人 ， 技术干部占到三分之一 ， 有不少都到了女大当嫁的岁数 ， 但平时却很少有与男干部相互接触的机会 。 采蘑菇时 ， 各个连队一起上山 ， 一开始还是各采各的 。 后来 ， 一些胆大的男干部开始主动搭讪 ， 东拉西扯的 。 再后来 ， 慢慢熟了 ， 彼此就有点那个意思了 ， 有些情投意合的一上山就离开众人 ， 往那偏僻的地方去了 ， 边采蘑菇变交流 ， 日久生情 ， 居然还成就了几对夫妻 ， 大家叫他们是“蘑菇夫妻” 。 在一个曲姓排长和一个姓华的女技术员大喜的晚上 ， 众人起哄让她们介绍恋爱经过 ， 他们幽默地举起一包干蘑菇说 ， 这就是我们的媒人 ， 想结婚 ， 采蘑菇！从那以后 ， 大家采蘑菇的劲头更大了 ， 有事没事就往山上跑 ， 除了为改善生活 ， 大概也有渴望爱情的因素吧 。京剧有个老戏叫《花为媒》 ， 凭着一束红玫瑰 ， 才子佳人私订终身 ， 成就美好姻缘 。 特二团靠着采蘑菇 ， 引来男女牵手 ， 也是一段佳话 ， 不知有没有艺术家愿意写进戏里 ， 肯定也很精彩 。早春二月 ， 寒意尚浓 ， 中国大地似乎风平浪静 ， 其实暗流涌动 ， 各种政治力量在激烈地博弈、试探 。 但不论怎么角力 ， 饭还是要吃的 ， 从庙堂之高的首善之地 ， 到江湖之远的湘西僻壤 ， 人们所进行的一切活动 ， 再高雅 ， 再伟大 ， 从根上讲 ， 都是为了吃饱饭、吃好饭 ， 把日子过好 。 这就是孔子在《礼记》里讲的“饮食男女 ， 人之大欲存焉”的道理 ， 好吃会吃的黄连长早就悟出了这一点 ， 他看似鲁莽简单 ， 其实是个一等一的睿智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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