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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的腕，也会被时代的一粒灰尘压死

一、公元762年 ， 当涂的一条小河里发生了溺水事件 。死的是60岁左右老者 ， 被打捞起来后 ， 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装着烧饼的袋子 。目击者称 ， 老者独自划船到河心后 ， 干粮袋失手落水 ， 他伸手去抓 ， 随之落水 。另一个目击者观察得比较细 ， 他说 ， 从毫不迟疑地入水身手来看 ， 他以为老者精熟水性 。 一沉即没后 ， 他在河面上四处张望 ， 想看到老者从远处冒出 。 过了好长时间 ， 才明白问题严重了 。死者儒冠青衣 ， 不是农夫打扮 ， 身上除了几个铜板 ， 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此事成了几个公众号渲染的热点 ， 大家集中讨论的是 ， 一个老人处于什么样的窘境 ， 才会为了几块烧饼而不惜跳入河中？点击量比较高的几篇是：《六旬老翁溺水而亡的深层次猜想》《不是走投无路 ， 谁能为几块干粮舍身投水？》《富者不知贫者悲 ， 为食而亡可堪怜》 。次日 ， 有人出面将老者收殓 ， 悄无声息地埋在当地 。数月后唐代宗继位 ， 下旨为叔叔永王李璘平反昭雪后 ， 这座坟头才立起了一块石碑 。 人们这才知道 ， 溺水而亡的老者居然是大诗人李白 。此时 ， 扣在诗仙头上乱臣贼子的帽子已经摘掉 。 李白的诗文重新受到追捧 ， 主流媒体不再接受大诗人晚年穷困潦倒的传闻 。 于是文风一变 ， 李白之死成了驾舟闲游 ， 饭饱酒足后入水捉月 。代宗的意图很明白 ， 不愿老爸背上逼杀天才的罪名 。虽然错将李白定性为叛逆 ， 可并没有赶尽杀绝 ， 还享受着国家优厚待遇 。 大盛世唐 ， 走点弯路虽不可避免的 ， 但以人为本的底线并没有丢弃 。只有当涂百姓知道 ， 一代诗仙 ， 确实是为了几块烧饼 ， 奋不顾身地跳入河中淹死的 。二、公元744年 ， 43岁的李白从唐玄宗的权力中心下岗后 ， 依然过着在外人眼里 ， 羡慕不已的快乐时光 。虽然没有了国家俸禄 ， 但名气就是最优质的资源 。身负高力士脱靴、杨贵妃磨墨的传奇 ， 光各大酒楼、商铺请他剪彩 ， 就有数不过来的软妹入帐 。何况他的公众号篇篇十万加 ， 流量是不小的收入 ， 加上打赏 ， 怎么糟蹋也花不完 。 这就不难解释 ， 为啥他在身上随手一掏 ， 都是各大休闲娱乐场所的贵宾卡 。在诗文换酒的十多年里 ， 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游山玩水 ， 结伴同行的都是高适、杜甫这一级别的大腕们 。可高层次人物的苦恼 ， 为手机贴膜生意清淡而犯愁的小老百姓 ， 是无法理解的 。普通人看到黄河之水天上来 ， 会激动得：哇塞 ， 真TMD好看 。 诗仙看了 ， 却生出光阴易逝的忧伤 。 对着镜子中的白发 ， 感喟“朝如青丝暮成雪” 。别人一杯二锅头下肚后会乐不可支 。 他品着调酒师配出的亚历山大 ， 却发出了“举杯消愁愁更愁” 。手里的钱再多 ， 也是个白衣平民 ， 见了七品县令也要跪地俯拜 。 对曾经在庙堂里身居高位的李白来说 ， 这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的目标是腰金佩紫 ， 出入中南海 ， 参与高层会晤 ， 商谈理政大策 。 物质生活再充裕也掩盖不了没有参政话语权的失落 。世人眼中年盛多金、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 ， 在他的感受里却是“停杯投箸不能食 ， 拨剑四顾心茫然 。 ”“乱我心者 ， 今日之日多烦忧 。 ”三、公元756年 ， 李白的命运发生了转机.唐玄宗的第16子 ， 永王李璘请他到幕府参与军机大事 。李白大喜过望：“仰天大笑出门去 ， 我辈岂是蓬蒿人 。 ”当官的机会终于来了 。但万没想到的是 ， 他这次复出 ， 正好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中 。 李璘的军队 ， 很快被新上位的哥哥唐肃宗定性为叛军 ， 仅仅三个月就兵败被杀 。李白作为叛党的主要人物 ， 被四处通缉 ， 过了一段逃亡日子 ， 被抓获下狱 。安史之乱 ， 唐玄宗在逃亡途中 ， 与太子李亨分手 。 太子一到灵武即被诸臣拥立为帝 ， 奉老爸为太上皇 。躲在蜀地的太上皇不甘心大权旁落 ， 遥控指挥永王李璘招募将士 ， 直捣安史叛军的老巢 。大唐帝国出现了两个太阳 ， 听从老爸太上皇的命令 ， 还是接受哥哥李亨的指挥 ， 成了大是大非的政治问题 。永王押宝到了老爸身上 ， 输得一败涂地 。接到弟弟死去的消息 ， 肃宗掉了几滴泪 。 他不想背上杀弟恶名 ， 就把同族的怨恨转嫁到李璘身边的谋士身上：都是你们从中挑拨 ， 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 ， 一定要严惩不贷 。刚入永王门下 ， 官威还没练熟的李白 ， 就成了幕后施奸的罪魁祸首、战争贩子 。本来事情也不算太大 ， 李白如果承认是一时糊涂 ， 误上贼船 ， 发誓痛改前非 ， 写上几份检查 。 或者象别人一样 ， 声明自己是被永王胁迫的 ， 积极揭发他的犯罪事实 ， 将功抵过 ， 也会被从轻发落的 。毕竟肃宗只是想做个表面文章给人看 ， 不想背负迫害当世才子的恶名 。可李白却犯了文人通有的执拗毛病 ， 不但不认错 ， 还积极替永王辩护 ， 这就不由得肃宗勃然大怒了 。李白的名气太大 ， 朝中御史和玄宗旧臣都为他开罪：一介书生只不过想过过官瘾 ， 没什么政治野心 ， 还是把他当个屁放了吧 。局势未稳 ， 高层对永王之乱的定性尚有不同见解 。 肃宗权衡利弊 ， 就格外开恩 ， 放他出狱 。但是当肃宗与老爸的权力交接全面完成 ， 李白出狱后不久 ， 突然又接到了流放夜郎的处理决定 。四、夜郎是不毛之地 ， 到了那地方 ， 灯红酒绿是没得想了 。在发配的途中 ， 李白陷入了人生的低谷：“鸟去天路长 ， 人愁春光短 。 ”路途这么遥远 ， 鸟都飞不动了 ， 我还得一步步地捱下去 。天幸的是 ， 没走到夜郎 ， 肃宗大赦天下 ， 李白也在赦免名单之中 。新皇的用意很恳切：如果你迷途知返 ， 全力歌颂我的英明神武 ， 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可李白不能领悟这层意思 ， 在他的公众号里 ， 还是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永王之乱的内情 ， 将国有二主、自己无所适从的状况 ， 写在诗中 。写得太直白 ， 就是通过了系统审查 ， 也会被网警删文 。 于是他痛快淋漓的文风 ， 只能转向晦涩难懂 。如此一来 ， 他的粉丝们在大摇其头的同时 ， 纷纷取消关注 。 褒扬盛世的诗人灿若星辰 ， 看谁的不是看？大家都忙得很 ， 谁有空跟你来猜谜？经过了永王之变后 ， 他的粉丝数直线下降 ， 十万加再不出现 。 人们都传言 ， 李白已经江郎才尽 。但就这拐弯抹角的写法 ， 也会有嗅觉灵敏的告到皇上跟前 。哪有这么不识抬举的？肃宗大怒：绝不能让流言蛊惑人心 。 指示有关部门禁了他的公众号 ， 且不得转世重生 。御用文人闻风而动 ， 纷纷从李白的前文里查找罪证 。 一查之下 ， 可了不得 ， 原来这货从来就与奸人臭味相投 。给祸国殃民的杨贵妃写了三首献媚诗的事 ， 天下皆知 ， 这个不用再提了 。可他居然还给兵败后 ， 投降了安禄山的哥舒翰拍过马屁 。 什么“天为国家孕英才”“丈夫立身有如此”“卫青谩作大将军 ， 白起真成一竖子 。 ”还有人挖出了他成名之前拜谒过韩朝宗 ， 什么有“周公之风 ， 躬吐握之事 ， 使海内豪俊 ， 奔走而归之 。 ”为了一点狗粮 ， 称降将为英才；为了当官 ， 吮痈舐痔到没有底线 。 见过不要脸的 ， 没见过这么赤果果地不要脸 。作为无德文人的典型代表 ， 皇上不杀他是宽洪大量 ， 只封了他的号 ， 处分太轻了 。五、失去了流量的经济来源 ， 李白只能寄人篱下 ， 去蹭饭吃 。可自古以来墙倒众人推 ， 何况皇上钦定的政治犯 ， 谁给他一口饭吃 ， 就是政治立场出了松动 。昔日的诗友高适率先与他划清界线 ， 以前诗文里提到他的名字 ， 全部删掉 。就连他的铁杆粉丝 ， 小弟杜甫都在诗中写着：“世人皆欲杀 ， 吾独怜其才 。 ”你犯下了大罪 ， 杀你也没什么不妥 。 我可怜你 ， 是因为你还有一身才华 。以前开张时 ， 请他剪彩的排成了队 ， 可现在都撤回了邀请函 。你一露面不打紧 ， 随后就会有工商局、物价局、消防队的找上了门 ， 开不了几天 ， 就会让你停业整顿 。衣食无着了 ， 李白在京城是呆不下去了 ， 只能徒步当涂 ， 投靠他的远房叔叔李阳冰 。当涂是个贫困县 ， 李阳冰虽做着县令 ， 家境也不宽裕 。 但久慕他的大名 ， 还是竭力招待他 。虽然是布衣粗食 ， 好歹有个落地地方 ， 李白十分知足 。 他不能手提肩扛 ， 只能多写诗文来恭维主家 。但有一天 ， 他听到了李家家人的背后议论：咱们主人容留李白的传了出去 ， 听说有关部门正在找岔 ， 要把咱老爷撤职查办呢 。李白心中一凉：可不能给人家招来灾祸啊 。一天趁远房叔叔出门 ， 他装了几块干粮 ， 独自划着野舟 ， 准备到深山里隐居 。船到河心 ， 干粮袋失手落水 。 这可是维持数日生命的东西 ， 这一刻 ， 他忘了自己不会水 ， 毫不迟疑地跳入河中 。李白死后 ， 李阳冰悄悄地把他埋了 。 但饶是如此 ， 还是免不了丢官的命运 。肃宗死后 ， 代宗为李璘平反 ， 顺带给李白恢复了名誉 。 可绝代诗人再也听不到这消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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