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报1949』杨庆祥:重新建立诗与人的联系


北京联盟_本文原题:杨庆祥:重新建立诗与人的联系
『文艺报1949』杨庆祥:重新建立诗与人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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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建立诗与人的联系
■杨庆祥
我们今天重新面临五四的命题 , 也就是经过近百年的发展演变 , 我们的新诗传统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种高度秩序化的存在 。 小冰的写作就类似于古典时代的填词游戏 , 但它是一种缺乏“对位”的游戏 , 是当代写作的一个极端化并提前来到的镜像 。 在这个意义上 , 当下写作正是一种“小冰”式的写作 。 如果我们对这种自动的语言和诗意丧失警惕 , 并对小冰的“习得”能力表示不屑 , 有一天我们也许就会发现 , 小冰的写作比我们的写作更“真” , 更富有内在的冲动 。 AI的写作是一面镜子 , 可以让人类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写作已经穷途末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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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再次提及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里的一个天才创意:让不同时代的伟大作家隐去身份 , 坐在一个圆形房间里同时写作 , 最后当他们交出作品的时候 。 福斯特的结论是:这些作家虽然属于不同的时代和阶层 , 但是在小说的写作方面却有“通感” 。 福斯特的创意是为了佐证他的“艺术高于历史”的观点 , 他认为艺术可以战胜“年代学”并有其自身的法则 , 但即使在这样斩钉截铁的观点背后 , 他也充满了矛盾 , 他发现这些作家依然通过其写作呈现了强烈的个人性 , 而这种个人性 , 其实又无法完全与其“年代学”进行切割 。
『文艺报1949』杨庆祥:重新建立诗与人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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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1949』杨庆祥:重新建立诗与人的联系】如果将福斯特的设计进行一个小小的改造 , 这个方案就具有更多的意味 。 我们假设更多作家都在圆形房间完成了其作品 , 然后我们凭借其作品一一辨认出了这些作家——狄更斯和伍尔芙、托尔斯泰和歌德、奥登和策兰、李商隐和顾城……这个时候 , 当我们兴高采烈地请这些写作良久的作家们走出圆形房间时 ,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 走出来的并不是这些作家本人 , 而是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AI机器人 。
也就是说 , 在20世纪福斯特的圆形房间里 , 作家们的写作依然通过其个人性获得了辨认和区分度 , 但在21世纪的圆形房间里 , 作品在风格学和修辞学上还是“个人的” , 但作家却是“同一个人” , 作品和作家之间的有机联系完全被切割开了 。 21世纪的福斯特的圆形房间类似于一个思想(写作)的实验 , 甚至可以媲美柏拉图的洞穴场景 。 如果这种情况出现了 , 意味着什么?这对我们时代的(诗歌)写作和思考提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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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假设并非异想天开 , 我们可能都还记得2016年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人工智能阿尔法狗战胜了数个国际一流的围棋高手 , 4比1胜李世石 , 3比0胜柯洁 。 这一事件构成了自启蒙运动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人类挫折——围棋作为人类文明和智慧的标志之一 , 被AI击败了 。 但是 , 还有一些坚守着人文主义立场的人认为基于“计算”的围棋比赛的失败并不能代表人文传统的失败 , 至少 , 代表人类智慧和文明的最高级的产物——语言 , 还没有被AI掌握 。 语言似乎成了人类文明最后的一座庇护所 , 似乎可以在极其表面的意义上印证了海德格尔的那句名言:语言是人类的家 , 诗人是其守门人 。
然而 , 科幻作家早就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 以语言的“习得”和“交流”为书写题材的科幻作品层出不穷 。 无论是外星人学习人类的语言还是人类学习外星人的语言 , 这都暗示了一种“语言至上主义” 。 从本质上说 , 这依然没有摆脱人文主义的传统 , 我自己也曾深陷这种传统的知识型之中 , 认为可以“习得”围棋的阿尔法狗却难以“习得”诗歌这一人类语言复杂的综合体 。 但是很明显 , 我的这一判断失误了 , 由微软公司开发的另外一个AI——小冰 , 开始“写诗”了 。 在最开始的阶段 , 小冰“学习”了几十位中国现当代诗人的作品 , 创作出了第一批诗歌 , 这些诗歌结构不完整、情绪不连贯、语言生搬硬套 。 但是在经过对更多的诗人诗作学习后(小冰一次学习的时间只需0.6分钟) , 我非常惊讶地发现 , 小冰的诗已经很难被辨认出来 , 比如下面这首发表在《青年文学》上的诗:“隔着桌子/阳光晒我的手指/我的每一个愉快动作/都听我诉说虚无时间的感受/你必然惊异/泥土和种子的沉默/所以它在那/在爱/我梦见了一棵开花的苹果树/什么颜色的花都有/一个人伫立在风中/等待大地上的灾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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