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抗疫三周半，我上了七堂课( 二 )
宗教史上举足轻重的圣安东尼大教堂也关上了门 。（沉白白/图）抗疫第五课：独立思考才能厘清真假信息如何在声浪中保持独立的判断？这段时间我学到的第五课是媒介素养 。 它其实是十几年前上大学时的必修课 ， 但那曾以为理所应当的戒律早已被打破 。 人们似乎不再追究新闻是经过筛选的事实 ， 甚至今日我们接触的绝大部分只是噪音乃至谣言 ， 根本算不得新闻 。 大部分谣言很容易辨别 ， 比如长辈发来的“用肥皂水洗鼻子可以预防新冠” 。另一些信息需要逻辑思考 ， 比如中国派出医疗队援助意大利后 ， 是否真的有多地意大利人播放中国国歌并高喊“谢谢中国” 。 一些类似的小视频在中文自媒体广为流传 ， 而在意大利自媒体被广泛质疑造假及批判 。 在意大利十年 ， 我依然听不出意大利国歌 。 意大利路人能听出某段音乐是中国国歌吗？恐怕更难 。 那么“听到中国国歌而自发大声感谢” ， 便不太会是意大利邻居做的事 。 当然 ， 也许一个与中国有深刻渊源的意大利人播放了中国国歌并高声感谢 ， 碰巧被周围的华人邻居录了下来 ， 传播到中文互联网上 。 但无论如何 ， 它都不代表普通民众对他国的认知与情感水平 。还有很多新闻需要亲自查证才能窥其全貌 。 意大利疫情爆发以来我仿佛回到学生时代 ， 一天不漏地看完了意大利高等卫生研究院流行病学研究中心发布的 ， 关于新冠肺炎的每份报告：从最初一天几十例新增阳性案例 ， 到今天（3月18日）一日之内新增4207例 。 从关于ICU分配的伦理讨论 ， 到死亡案例基础病史的统计 。 意大利新冠感染者死亡率高达7.5%是事实 ， 但80岁以上感染者占死亡总数51.2%也是事实 。 至于50岁以下死亡人数仅占约1% ， 死亡率低于0.5% ， 这两个数据我目前没有在任何中文报道中看到过 。关于疫情传播的途径 ， 我们也不能忽略另一种可能性 ， 流行病学研究中心有报告指出至少2898名感染者是医务人员 ， 可能出现过院内感染 。 但从各地的募捐需求看 ， 防护物资短缺是一线医务人员目前最大的困难 。 另外报告还公布了受感染医护的性别：有60%以上是女性 ， 而意大利整体的感染情况只有40%是女性 。
意大利卫生部发起的“宅在家”标示 ， 挂在门口表示家中有人在自愿居家隔离 ， 以便邻里相互关照 。（沉白白供图）至于对他国防疫措施的评论需要更加谨慎 。 每个国家的基本情况 ， 面临的疫情阶段完全不同 ， 他国作为后来者 ， 需要总结的是哪些代价并非必要 ， 哪些代价在自己的社会里行不通需要迂回 。抗疫第六课：学会与新冠病毒共存随着世界卫生组织将新冠病毒定义为全球大流行 ， 欧洲各国无论采用什么方法防疫 ， 在结果上都基本达成了一致：新冠病毒将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与我们共存 。 所以摆在全人类面前的考卷已经变了 ， 就像我们不再谋求“治愈”癌症 ， 而是设法提高癌症患者的生存质量 ， 直到疫苗及特效药面世 。 明确这一点后 ， 每个人的生活目标都会发生变化 ， 从躲在家里保命等“大浪”过去 ， 变成学着“游泳”甚至“冲浪” 。 这也是意大利在决定封城的同时强调的：我们需要改变生活与社交习惯了 。 如何在疫情中尽量如常工作生活？怎样社交 ， 又该如何关心社会与关怀他人呢？这是我学习的第六课 。在具备了足够的防疫知识后 ， 继续沉溺疫情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 我能理解疫情的走向或每个国家新颁布的政策会立刻反映到金融市场 ， 但至少最近不看股票和疫情都能缓解一些焦虑 。 在回答了太多次“意大利怎样”的问题后 ， 我意识到这不是一句真正的“关心”：它需要被问到的人组织语言 ， 满足对方的想象或提供新鲜的信息 。 当各路亲友轮番质疑意大利为何不戴口罩、建方舱、应收尽收的时候我真的很累且无力 ， 只能一遍遍解释政策并不是由我制定 。 真正让我感到关怀的问候是“你最近好吗？” ， 让我感到宽慰的话是“你是否感到焦虑或害怕？”让我开心起来的是朋友发来小狗跳进落叶堆的视频 ， 而阳台上的音乐会和投影到对面房子墙上的电影 ， 则近乎浪漫了 。
国内的朋友在家做了生日蛋糕 ， 云庆祝作者的生日 。（沉白白供图）今天和英国朋友的聊天内容已经从群体免疫是否过于危险 ， 跳转到在家办公如何对付哭着要电视的小孩 。 当然身边的华人朋友还是会互相问一句 ， 你缺不缺口罩 。 但确认彼此安好啥都不缺之后 ， 话题马上变成了用智能马桶盖的时候到底需不需要擦屁股 。 让每个人都安心睡 ， 是过好当下生活的第一步 。抗疫第七课：从关心身边人做起疫情带给我的最后一课比较意想不到 。 很长时间里意大利华人都是以相对独立且封闭的形式存在 ， 仿佛自带完整的生态系统 ， 我也不例外 。 但当我打印了卫生部的“在家宅”门牌 ， 又分装了口罩放到每位邻居门口后 ， 一下午的时间我们就认全了这栋楼里全部的住户和猫狗：年轻夫妇发来短信说感谢 ， 单身化学家写了小纸条说我家消毒水管够 ， 老爷爷和他的女儿手写了卡片回赠 ， 4岁的小朋友甚至画了她家和我家的狗一起玩球 。在关心社会的范畴 ， 我也找到了力所能及的角度 。 意大利的老年人死亡率高 ， 一些人理解为“政府放弃老年人”开始口诛笔伐 ， 但它恰恰也说明老年人在风暴中最需要保护 。 于是我给楼下独居的奶奶留下字条：有事随时打电话 ， 我家有猫粮和猫砂您不用出门买 。我们没有见面 ， 但我们知道大家都在一起 。 仿佛风雨飘摇的大海上 ， 船靠着船 ， 手挽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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