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抗疫三周半，我上了七堂课
转自【南方周末】意大利抗疫三周半 ， 我上了七堂课作者：沉白白随着世界卫生组织将新冠病毒定义为全球大流行 ， 欧洲各国无论采用什么方法防疫 ， 在结果上都基本达成了一致：新冠病毒将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与我们共存 。 明确这一点后 ， 每个人的生活目标都会发生变化 ， 从躲在家里保命等“大浪”过去 ， 变成学着“游泳”甚至“冲浪” 。
意大利药房正常开门 ， 但仅限3人入内 ， 大家自觉遵守间隔1米排队 。（Padovaoggi供图）抗疫第一课：学会了过日子“楼下超市卷纸和鸡蛋没啦！”邻居小伙伴在群里汇报今天（2020年3月18日）的采购情况 ， 这是意大利爆发新冠疫情来 ， 我第一次听到生活物资缺货的消息 。 有多少80后90后是在疫情期间突然学会了“过日子”了呢？知道了苹果和胡萝卜可以放一个月不坏 ， 咖喱煮好能吃三天 ， 下楼倒垃圾用过的口罩在通风处挂几日 ， 也能继续将就着戴 。 我们的新家装修停工了 ， 但建筑材料还是陆续由快递送来 。 于是先生第一次学会用叉车装卸 ， 而我在刷墙补洞方面已颇有心得 ， 这是疫情第一课 。抗疫第二课：公共卫生危机不等同于人道主义危机也有很多华人终于习惯了看本地新闻 ， 比如每晚6：00守着意大利报纸网站的疫情数据更新 ， 包括所有的阳性病例 ， 疫情走势折线图 ， 核酸检测数量 ， 各地的治疗与隔离情况 ， 不同年龄段的死亡率等 。 但这些细致而公开的数据似乎并不能缓解华人的焦虑 ， 朋友圈里此起彼伏是意大利危急的消息 ， 夹杂着包机航线的公告 ， 和国内对输入性病例的议论 。自疫情爆发 ， 每天都有很多朋友发微信问我：意大利严重吗？这个问题着实难以回答 。 从数字上看 ， 结合国内大家抗击疫情的经验 ， 它确实很严重 。 累计三万多例阳性 ， 2390个死亡病例 ， 并且感染的数字每天以千为单位增加 。 但是 ， 我们依然每天出门遛狗 ， 只是大家相隔一米错身而过不再自来熟地打招呼聊天 。 这极大地缓解了我作为“精神芬兰人”的社交焦虑 。 街上的行人和车少了 ， 市政翻新维护的工程进展格外顺利 。 热爱运动的人还在锻炼 ， 健身房关了就换到空旷处独自跑步和骑车 。 歌剧院和美术馆推出线上版本免费浏览 ， 一些网络供应商不再分套餐通通不限流量 。 疫情期间全国的水电煤气账单和房贷暂停结算与支付；对于部分停工期间没有收入的自雇人群财政将为每人提供500欧的补助 ， 坚守岗位的人则提供100欧的补助 ， 外国人也不例外；封城期间强制关闭的店铺 ， 比如商店和餐厅 ， 将获得门面租金60%的退税 。所以也许意大利的疫情数字提示着类似的公共卫生危机 ， 却并不等于个人的生活危机更不等于全国性的人道主义危机：数字是客观的 ， 而每个人的解读是主观的 ， 我们无法抛开彼此的经验去沟通 ， 这是疫情期间我学到的第二件事情 。
薯片和啤酒全面打折 ， 对于宅在家的意大利人来说 ， 这大概相当于中国人的瓜子 。（沉白白/图）抗疫第三课：歧视就是当人失去了同理心疫情期间的第三课有些惊险：在意大利宣布封国的第二天（2020年3月12日） ， 我学会了报警 。 那天是先生的生日 ， 我打算去超市买点材料做蛋糕 。 刚出门就被一位素不相识的路人大叫“中国冠状病毒” ， 叫声和嘲笑伴随着我走到20米开外 。 当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的瞬间 ， ta看到了我手里的手机 ， 于是冲过来扭住我开始抢手机挥拳头威胁 ， 抓住我拖行并高声叫骂 。 附近的中国留学生听到动静下来支援 ， 当我被路人围住 ， 施暴者趁乱离开还不忘继续骂骂咧咧 。 万幸拳头并没有真正砸到身上 ， 路人也都迅速做鸟兽散 。哪怕被告知当前的案情和警力不支持出警 ， 但我仍旧打了三次电话跑了两个警察局 ， 坚决要报案 。 直到4个小时后拿到宪兵队的笔录 ， 上面的印章仿佛明确在说 ， 针对中国人歧视和暴力事件是不容存在的！读到这里 ， 你对“行凶者”有怎样的想象呢？是吊儿郎当的男青年？极端的白人种族主义者？都不是 。 ta其实是一位中年的撒哈拉以南非洲裔女性 。 是我们的刻板印象中“也可能”被歧视的对象 。 如果我当时怂了会不会真的被打？如果我没有报警是否以后不敢回家？当我最愤怒的时候也没有对她喊“非洲埃博拉” ， 那么 ， 我想 ， 无论她理解的疫情有多不堪 ， 作为有同理心的人类也不应该喊出那样的话 。 什么是歧视？如果上面那段经历被概括成“老黑都是野蛮人” ， 那就是歧视 。抗疫第四课：警惕互联网孤岛效应如果说来自外部的歧视可以诉诸法律 ， 欧洲疫情全面爆发之后国内网友们的态度每天都让我颇感无奈 。 疫情期间的第四课相当现实：中文互联网种种博人眼球的信息掀起狂潮 ， 人们被情绪裹挟向任何与自己想象不符的信息开炮 ， 而坚持探寻外面世界真相的声音低不可闻 。意大利爆发疫情开始 ， 我便坚持把一手信息翻译发布到微博上并加以总结 ， 陌生人的回应从最初的质疑 ， 逐渐过渡到攻击：说意大利人不戴口罩是祸害全球 ， 说我是外国人的狗腿子 ， 永远别入中国境内 。 而这些离我和其他华人一样买空欧洲的口罩与防护服捐赠武汉 ， 只过了一个月 。不愿与舆情的风向合谋 ， 也不愿陷入无休止的辩白乃至争论之中 。 于是我在社交网络上停止了疫情相关的更新 ， 也不再接受媒体的采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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