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搕𢶍”考

“搕𢶍”考
雁北方言称垃圾为“搕𢶍” , 一般人不知道本字 , 所以常写作“恶色” 。 儿时经常大早起就听见姥姥喊父亲:“寻上箇(此处读gui)作杖 , 把窗根底的搕𢶍摗撮起 , 措发转哇!”“我听见院门外摇铃铃呢 , 管握是倒搕𢶍的来了 , 欢欢儿倒圪哇 。 ”“搕𢶍”一词普通话发音是è sà 。 《汉语大词典》解释说:“搕𢶍 , 垃圾 , 杂物 。 宋·普济《五灯会元》卷十九《径山宗杲禅师》:“天何高 , 地何阔 , 休向粪埽堆上更添搕𢶍;宋·释道元《景德传灯录》二十二《大容徠禅师》:“师曰 , 大海不容尘 , 小溪多搕𢶍 。 《广韵》搕𢶍 , 粪也 。“搕𢶍”也写作“垃涩” 。 张维耿编著的《客家话词典》中 , 收录了“垃涩” 。 解释说:“垃涩 , 垃圾:屋门口扫倒好多拉涩 , 拿来倒撇知 。 (房门口打扫了很多垃圾 , 拿去倒掉)”“搕𢶍”也写作“恶涩” , 《忻州方言词典》收录了“恶涩土”一词 , 解释说:“垃圾 。 ”与“搕𢶍”相近的 , 还有“擸𢶍”(音勒色) , 《汉语大词典》解释说:“擸𢶍 , 秽杂 , 肮脏 。 ”清顾禄《清嘉录•乾淨冬至擸𢶍年》中说:“俗以冬至前后逢雨雪 , 主年夜晴 , 若冬至晴 , 则主年夜雨雪 , 道涂泥泞 。 谚云:乾淨冬至擸𢶍年 。 ”擸𢶍的意思是不整潔、不乾淨 , 多用作形容词 , 其义与“擸遢”无异 。 然而也有典籍称“堆积尘垢物曰擸𢶍 。 ”更有学者称擸𢶍为垃圾的正字 。 “搕𢶍”也写作“㩉xié𢶍” , 《汉语大词典》解释说:“㩉𢶍 , 垃圾 。 ”《说郛》卷七十引唐宋若昭《女论语•营家》中说:“奉箕拥箒 , 洒扫灰尘 , 撮除㩉𢶍 , 有用非轻 。 ”“垃圾”一词 , 始见于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 。 《梦粱录‧河舟》中说:“更有载垃圾粪土之船 , 成群搬运而去 。 ”《梦粱录‧诸色杂货》中又说:“亦有每日扫街盘垃圾者 , 每日支钱犒之 。 ”“垃圾”的词形 , 不见于此前的历代典籍中 , 为吴自牧自造 , 在现代用语中 , 此一词形被保留 , 但“垃圾”在宋代如何读法 , 则无从判定 。 但推本溯源 , lā jī中的jī , 极可能是音随字改的讹读 。吴自牧记录此词时 , 将此前的“搕𢶍”“㩉𢶍”或“拉蚬”一词 , 易字为“垃圾” , 易字后 , 字书中的“圾”又无心母的读音 , 导致了现今“垃圾”一词中“圾”字的读音也随之改易 。1900年之前的文献中, “垃圾” 一词的读音并没有完整而直接的记载 , 仅有单字读音的记录 。 “垃”字始见于《龙龛手鑑》 , 注音为郎合反 , “圾”字见于《玉篇》作渠劫切 。其实在古代文献中有个读音近似于“lè sè”的词“拉飒” 。 其义为“秽杂” , 即“肮脏废弃的杂物” 。 翟灏《通俗编·状貌》:“拉飒 , 言秽杂也 。 ”元好问《游龙山》诗中也用了这个词:“恶木拉飒栖 , 直干比指稠 。 ”可见 , “拉飒”在语义上和“垃圾”有相通之处 。 最开始的读音应该与“拉飒”相近 。“搕𢶍”一词 , 据孙锦标《南通方言疏证》记载 , 江苏南通读音若“腊刷” 。 “腊刷”的读音 , 让人很易联想到“拉蚬”一词 。 拉蚬 , 《汉语大字典》解释为“秽杂” , 此解释源自翟灏 , 清翟灏《通俗编•状貌》中说:“拉蚬 , 言秽杂也 。 ”此词见之书面较早 , 唐房玄龄主撰的《晋书•五行志中》中即有:“孝武帝太元末 , 京口谣曰:‘黄雌鸡 , 莫作雄父啼 。 一旦去毛衣 , 衣被拉蚬欺 。 ’寻而王恭起兵诛王国宝 , 旋为刘牢之 所败 , 故言‘拉蚬欺’也 。 ”后来的元好问《游龙山》诗中也用到过:“恶木拉蚬栖 , 直干比指稠 。 ”大凡看港台偶像剧的 , 都对把“垃圾”读作“lè sè”的说法不陌生 , 一些人还把这种叫法当成时尚 , 觉得说“lā jī”特别土 。台湾偶像剧的大火 , 使得这个叫法迅速流行起来 。 垃圾就垃圾 , 叫什么勒瑟 , 装什么大尾巴狼!对于“垃圾”的古代原型 , 还有学者认为与“狼藉”有关 。 他们觉得 , “垃圾”“狼藉”同出一源 , 《尔雅翼》“狼藉”条说:“狼 , 贪猛之兽 , 聚物而不整 , 故称狼藉 。 ”这些学者进一步认为 , “垃圾”这个词是秦汉以后对“狼藉”的另一种变音 , 比如发展成我们前面提到的“擸𢶍” 。垃圾、搕𢶍、拉飒、擸𢶍等等说法 , 其实都是因为时代和地域之异 , 产生出来的不同读音 , 因此也会有不同的文字来表达 。据专家考证 , “垃圾” 一词主要存在于湘语以外的东南方言中 , 官话中也有少量的存在 , 其读音在吴语区大多读作“la si” 。而在宁波方言表达“垃圾、邋遢” 的意义有“邋塞” , 但是后来多少受到上海话的影响 , 读音渐渐变成“la si” , 后来又有了“la xi” 。19世纪末“垃圾"的这个音存在于上海 。 民国初期在上海、吴江、嘉兴三地读“la si” 。 后来 , 以上海为中心向四方扩散 , 团音化成了“la xi” , 并慢慢取代“la si”的读音 。1943年前 ,北京的普通百姓尚不知“垃圾”一词 , 都使用“脏土”指称之 , 这个词存在于书面语 , 小学老师告之曰欲弃的肮脏污秽之杂物叫“垃圾” , 这个时候大概都会告知读音是“lè sè” 。到了1947年的《国语词典》中仍然记录这两个字的读音是“lè sè” , 而在1953年的《新华字典》第一版(人民教育出版社)196页就首次改读为“lā jī” , 这大概是受到南方一些人读音的影响 , 将“la si”等读音融入进去 , 加上望文生音后成了“lā jī” 。后来在一些生活中 , 需要对某些事物打出口号 , 称其为“旧社会遗留的垃圾、思想垃圾” , 正是这些口号的流行 , 让更多人随从了“lā jī”的读音 。在1962 年《汉语词典》重印本中将“ 垃圾”注音为“lè sè” , 解释其为吴语 , 秽物与尘土相混积之称;到了《现代汉语词典》2002 年版 , 和《辞海》1980年版本 , 则把“垃圾”注音重新定为“lā jī” 。而台湾版的《重编国语辞典》修订本 , 将“垃圾”一词注音依旧标为“lè sè” , 将“圾”定音为sè , 并解释说:“垃圾 , 秽物、尘土及被弃的东西的统称 。 亦作拉飒 。 ”其实台湾还有很多词汇与大陆普通话不同 , 只因双方在“古今音变”的认知上有所不同 , 并没有谁更时尚谁更土的区别 , 至于这种读音不统一以后会怎么发展 , 我们可以静观其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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