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日报记者专访方方

:劳动者没有想象中的恐慌感 , 他们的从容能传递给我原创 工人日报 2020-03-02 20:51:27她是一位著名作家 , 曾在湖北省作协主席的位置上因为敢于直言备受社会关注 。她是一个记录者 , 在武汉“封城”的日子里 , 她放弃文学创作在网络上发布“武汉日记” , 再一次引起大众关注 。她是武汉的一个普通市民 , 在“武汉日记”中 , 她记录下自己生活的点滴 , 亦记录下自己对疫情的些许思考 。她是方方 。毋庸讳言 , 方方的“武汉日记”已成为无数网友围观、审视武汉这座城市的一面镜子 。 通过“日记” , 他们与方方、与武汉悲欢与共 。回望一个多月来的“日记” , 方方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她在怎样的状态下写出那样的文字让无数网友同频共振?她和她的城市 , 现状又如何?工人日报采访人员对方方进行了专访 。工人日报记者专访方方
采访人员:您觉得文学或新闻报道 , 在此次抗疫中起了什么作用?方方:新闻报道的力量在这样的大事件中 , 当然是主角 , 他们的时事追踪、现场报道、即时发布 , 这些都太重要了 。 而文学在灾难面前其实挺无力的 。 我的日记 , 只是我的日常记录而已 , 它不是小说 。 而记录下来就很重要 。采访人员:疫情期间您有过恐惧吗?方方:我基本没有恐惧 , 但我是有过一点紧张 , 就是我女儿从日本回来 。 她的父亲在上海住院 , 是肺部问题 。 但是否是新冠肺炎 , 那时没有确诊 。 而我女儿去日本前跟她父亲一起吃过饭 。 这样 , 我女儿就有可能出现问题 。 她在日本期间 , 也有感冒症状 。 我去机场接她那天是1月22日夜晚 。 晚上的马路空荡无人 , 夜又很深 , 飞机还晚点 。 我们俩在车上都戴着口罩 , 我们决定让她自己先回自己家里隔离一周再说 。 因为女儿存在不确定性 , 让我很担心她被感染到 。 我备了一些药给她 , 每天都叮嘱她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 。 过年 , 我们都是各人过各人的 , 根本没有团聚 。 那天应该是我最紧张的 。 好在后来 , 我女儿没事 。 但自她从日本回来后 , 也一直没能回到我这边来 。采访人员:您的日记记录了多大半径内的生活情况?方方:那就看你怎么来理解网络了 。 网络能跑多远 , 我就能到多远 。 难道这个必须自己骑着单车 , 到处找人吗?这都什么时代了?采访人员:日记里有一些听说的 , 或来自网上的内容 , 能保证真实性吗?方方:当然有些来自网上 , 比方官方的内容和疫情实时报道 , 这都来自网上呀 。 湖北电影制片厂常凯的绝命书 , 也是在网上看到的 。 有些东西 , 是否真实 , 是需要自己判断的 。 每个人的判断力不同 , 得出的结论会不一样 。 我的真实性基本都能保证 , 除了我的邻居、同学、同事亲口讲述的 , 我大多都会去找人核实一下 。 有一个地方 , 是需要我道歉的 , 就是王广发医生是第二批来汉的专家 , 我写成了第一批 , 这个是不对的 。 我也准备找个机会道个歉 。 但无论是第一批还是第二批 , “可防可控”是他说出来的 , 我认为他应该对武汉人有愧疚有歉意 。 这个要求不过分 。 还有雷神山医院的屋顶被风吹走几片 , 我写成了火神山 , 也是错误 。 但不是大错 , 我的核心内容没有错误 。采访人员:您日记中的只言片语 , 反映了多大程度上真实的武汉?方方:我认为是很真实的 , 其实我写的更多的是我的感受 。 而武汉初期的现实情况 , 比我记录的要严重得多 。 因为怕引起恐慌 , 我尽量是用安慰的方式 , 但有时 , 不得不表达出自己的悲愤 。采访人员:这段时间您最多的是哪种情绪?方方:最开始肯定是相当愤怒的 。 这愤怒不是我一个人 , 几乎每个人都很愤怒 。 因为我们最初听说的是“人不传人 , 可防可控” , 才导致大家松懈下来 , 很多人都是在这个期间被感染 。 愤怒之后 , 即是紧张 , 紧张之后便是悲愤 。 到了现在 , 就是郁闷了 。 只能等待通知什么时候可以出门 。 所有的情绪 , 都是随着疫情变化而变化的 。采访人员:一个多月来 , 最让您心痛的事件或时间点是哪个?方方:最悲愤的时间的确是武汉市中心医院李文亮医生的去世 。 而最锥心的是看到湖北电影制片厂常凯的绝命书 , 每看一次心里都非常刺痛 。 他那样克制 , 但一家人的命运却那么悲凉 。 还有我同学的去世 , 也是让我相当难过的 , 眼前经常会浮现出她以前的样子 , 毕竟我与她同桌了好几年 。 很多熟人或熟人的亲戚去世 , 都会很难过 。 因为死亡距我的距离太近了 。采访人员:日记大多在什么状态下完成?写的时候心情怎样?方方:所有的心情 , 都是随着疫情变化而变化的 。 在疫情最初发生扩散的那些天里 , 我的心情也非常低落 。 很多人在呼救 , 但没办法帮上忙 , 整天都是那种无助感、悲怆感 。 但写的时候 , 却必须理智 , 因为不能加剧老百姓的恐慌和害怕 。 我一直说 , 在抗疫这件事上 , 我绝对配合政府所有的指令 , 与政府站在一起 。采访人员:您认识的医生朋友 , 一个多月来处在什么状态?方方:医生朋友不是一个 , 至少是三个沟通得比较多一些 。 他们也都在工作 。 我因为不了解医院的情况 , 必须有专业人士来告诉我 , 所以 , 我就经常向他们请教 。 他们也经常主动把一些情况告诉我 。采访人员:在武汉有您认识的得新冠肺炎的人吗?有过交流吗?方方:当然有 , 当然交流过 。 直接通电话和微信交流 , 都有过 。 我同学、我同事、我家人中都有病人 , 网络发达 , 我们可以选择最方便的交流方式进行即时交流 。 我也给他们帮过忙 。 我同学先前一直在医院 , 现在已经出院 , 进入酒店隔离了 。采访人员:武汉抗疫 , 您觉得经历了几个阶段?方方:我想 , 武汉人经历过最初的六神无主的恐慌阶段 , 到正月初一结束 , 因为这时候 , 全国关注了 , 而且也有医疗队奔赴武汉 , 武汉人心稍微定了下来 。 但接下来则是第二阶段 , 即当初感染的病人都开始发作 , 但是医院却没有床位 。 寒冬腊月 , 到处都是奔走的病人 , 这让人太难过了 。 这个阶段到方舱医院的建成 , 才开始缓解 。 第三个阶段便是现在 , 遥遥无期的等待 , 虽然不再恐慌 , 也没有了残酷 , 但却很郁闷 。采访人员:您在日记里提到:很钦佩劳动人民 , 有时跟他们对上几句话 , 心里就有莫名的踏实 。 这几句话是有感而发吗?方方:这是真的 , 在1月22日前后的几天 , 大家都六神无主 。 而我自己回头检索自己在那些天是否可能被感染 , 因为我在元月中上旬曾三次去了医院 。 1月18日 , 我开始戴口罩 。 春节前 , 我出去买狗粮和口罩 , 大街上空空荡荡的 , 只有环卫工人在扫马路 , 而且他们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扫地 , 那时还下着雨 。 在武汉这种特定背景下 , 你怎么可能不感动?我去超市买东西、去药店买药和口罩 , 也跟店主们交流 , 他们没有想象中的恐慌感 , 总是很从容 。 这种感受 , 是可以传递给我的 。采访人员:您给武汉人此次的表现打多少分?方方:我不做这种幼稚的事 。 但在这次疫情中 , 无论用怎样美好的词汇来形容武汉人都不过分 。采访人员:如何看待日记在网上引起的一些风波?方方:这不就是批我小说的那帮人吗?没有我的日记 , 他们也会找点别的来批 。 这些人我根本不介意 , 我知道根子在哪里 。 你可以看看他们的批评文章是什么样的水准 , 是什么样的逻辑 。 他们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批 , 而不是我的日记 。 我写别的 , 他们也一样 。采访人员:日记会写到抗疫结束吗?会否结集出版?方方:我会坚持到封城结束 。 书的事 , 已经有出版社来联系了 , 我会有我的想法 。 届时再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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