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次成功使用公筷的家宴

文/王正方【王正方按】我家很早就在振戈先生的倡议下推行进餐公筷公勺 , 下文就是一个見证 。 现在举国窝家防疫 , 禁止聚餐 , 正是推广进餐使用公筷公勺的最佳时期 。 改革国民进餐陋习正当时 , 机不可失 , 时不再来 。 但愿公共卫生系统的官员丶卫生系统的权威人士、权威学者专家丶国家领导人等 , 都来倡导公筷公勺 , 改革国人的进餐制为分餐制或普遍使用公筷公勺 , 但愿就此掀起一场改革国人进餐制的社会卫生运动 。 2020-03-03[COLOR=#2f7ded]记得1965年我参加一个改稿会 , 宝鸡市主管局长坐镇 , 他把我们盯得可紧 , 每日还要同进午餐晚餐 。 每次进餐 , 当我们还在等待和客气之际 , 局座倐地闪入席间 , 坐定 , 无语 , 举筷 , 旋即埋头大嚼;凡新上之佳肴 , 他必第一个下箸 , 紧接着再下箸 , 三下箸 , 毫不客气 , 绝不手软 。 在局座的心目中 , 似乎没有同桌们的存在 , 因为 , 他看也不看我们一眼 , 一个斜视也没有 , 只顾埋头大嚼 。 他年龄大 , 食量小 , 三五几下 , 一碗饭下肚 , 好菜没上完 , 他已搞定 , 走人了 。 他虽然没能享用以后的佳肴 , 他可全是享用的新鲜清洁的菜肴啊 。对局座 , 我们本来很尊敬 , 他是延安过来的 , 在延安时代还是中央政策研究室重要岗位的知识分子 。 现在他给我们讲话 , 记录下来 , 就如一篇杂文或随笔 。 他是很有文化素养的 , 怎么一进餐 , 就变了一个人呢?我很纳闷 , 大家也不理解 。许多年以后 , 我听同事说 , 他所以如此这般 , 是因为他讨厌不用公筷公勺的集体进餐 。 他很无奈 , 只好那样 。对局座进餐的怪异 , 过去我难理解;现在 , 经历过中式进餐的许多尴尬以后 , 我完全理解了 。 那种吃相 , 虽然显得失礼 , 又略微自私了点;但他是我所见到的最早向中式进餐制发起消极抵抗的第一人 。但积习是难以改变的 , 理解了并不等于自己就会改进 。 我还是习惯于中国古老的进餐制 。 但一次我接待一位外国客人后 , 我悔悟了 。上世纪90年代的一天 , 一位瑞士客人光临儿子寓所 , 他要访问儿子 。 中午 , 我成了他们的厨师 。 我准备了几个中国菜 。 当我向他们送上自以为满意的中餐以后 , 我发现这位瑞士客人吃得很少很少 。 我观察 , 他出于礼貌 , 只是象征性地夹一点点菜尝尝而已 。 他彷佛在用不停的谈话来掩饰自己的不适与尴尬 。 我疑心他是不习惯中餐 。 可他中文说得那么好 , 不可能一点都不能接受中餐吧 。事后 , 我才慢慢悟出了真实的缘由 。 于是 , 我对儿子说 , 他是接受不了无公筷公勺的中餐吧 。 儿子说 , 可能是吧 。于是 , 我悔悟了 , 自愧对欧洲人的无知和接待他的不文明 。我知道 , 西餐是分餐的 。 在高规格的中餐宴席上 , 实际上也是分餐的 。 妻子在乌鲁木齐出席过高规格的宴席 , 每上一份菜 , 都有招待小姐用公筷或公勺为每人分菜 , 客人敬菜也很自觉地使用公筷公勺 , 既清洁又文明 。 此种进餐 , 就是欧美的人 , 也是乐于接受的 。在锦官城 , 一次我与老伴同赴一位朋友的宴席 。 宴席在一处高档酒楼里 , 有公筷 , 那火锅也是每人一个小火锅 。 我感觉很卫生 , 很文明 , 也很满意 。我也领略过蓉城一个艺术展的西式冷餐会 , 客人自由地用公勺或夹子取用菜肴与西点 , 快捷 , 卫生 , 文明 , 还感到特别自由自在 。当其我享用过分餐制的文明以后 , 我的看法便有了飞跃的进步 , 我也逐渐地有些讨厌无公筷公勺的中式进餐制了 。 甚至我企盼有重量级的人物发起一场中式进餐制的改革运动 。几年前 , 一次舞友聚餐 。 席间 , 一位拉丁舞女老师为大家敬菜 。 她热情大方 , 笑容可掬;她将菜进上 , 盛在你碗里 , 献上殷切微笑;你感谢 , 亦报以诚挚的微笑 。 温馨的气氛与增进的情谊 , 令进餐舞友们欣欣然而溢于言表 。 可是 , 我却发现一个极不文明极不清洁的细节:她敬菜时 , 席间无公筷 , 她不是用未使用的“私筷” , 而是用已用过的“私筷”;而且还不是一份菜刚刚上席的当儿 , 而是在一份菜用去大半之后;还有呢 , 她的私筷不停地在菜盘里放肆地舞动 。 可想而知 , 那敬上的菜尽管美味 , 但不知隐含了多少属于私人的看不见的东西在其中呢 , 真是不敢细想!轮到她向我敬菜了 , 我心中只有惶恐;但仍然要做出一副欣喜与感激的表情 , 还不停称谢以示礼貌 。 我心中的苦涩可想而知 。 不仅如此 , 我还真有点被强暴的感觉 。 虽然被强暴 , 我还得假装乐意享受她的强暴的样子 。 而实际上 , 我只吃一点比较干净的饭食 , 趁她不注意便将她敬的菜扔进垃圾盘里 。 我心中隐隐生出十分的反感 。 我实在弄不懂:一位美丽的拉丁舞教师 , 拉丁舞跳得那么标准、到位、优美、好看 , 虽然人到中年 , 但风韵犹存 , 气质也还不错 , 我欣赏她的拉丁舞 , 这使我对拉丁舞的学习更加给力;但是 , 我万万没有想到 , 她竟然不懂得公共进餐的基本文明 , 实在遗憾之至!我们还有一个交谊舞活动小组 , 有几百人 , 每年都要在农家乐聚会歌舞与聚餐几次 。 我与老伴参与聚餐 , 每次都遭遇一两位舞友不文明不清洁的用餐 。 只要她一下箸 , 几番搅动 , 那份菜你哪还敢吃!每次都会遇到在宴席上唾沫横飞的人 。 每次我们也要遭遇不文明不清洁甚至粗暴的敬菜 。 实在让我们不爽、难堪 , 甚至难受 。 欢聚歌舞使人快乐 , 但集体聚餐叫人惶恐 。 我们实在不得已 , 只好躲避 。 此后 , 我们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与聚餐了 。当其我屡次遭遇不文明不清洁的集体进餐以后 , 我的看法更有了新的飞跃 , 我也讨厌无公筷无公勺的中式进餐制了 。 我甚至企盼有重量级的人物发起一场中式进餐制的改革运动 。再说我们的家宴吧 。 过去 , 我们的一位锦官城的亲戚大戈到我家聚餐 , 他都要求给他先行分餐 , 每次都不例外 。 凡是别人食用过的菜 , 哪怕是美味佳肴 , 他也不为所动 。 他说他到哪里进餐 , 无不如此 , 朋友都理解和配合他的习惯 。如果说我见到的那位局长 , 是我所见到的消极抵抗中式进餐制的第一人 , 那么 , 这位亲戚大戈 , 就是我所见到的积极反抗中式进餐制的第一人了 。这位亲戚反复用他个人的分餐行动 , 积极地启发我们实行用公筷公勺的进餐制 。 但一个家庭要完全变革进餐制 , 是何等地艰难啊!我们的家宴 , 有客人时 , 有时也用公筷公勺 , 但都不彻底 , 不理想 , 因为习惯的惯性 , 实在太厉害了 。回想二十年前 , 我家也曾经破天荒地有过一次分餐制的改革 。 我们在上海虹桥机场第一次使用不锈钢快餐盘 , 感觉特别新鲜、方便、文明、快捷、满意 。 一阵心血来潮 , 便买下四个不锈钢快餐盘 , 决意在家庭实行分餐制 。 几种菜肴和米饭都盛于快餐盘中 , 进餐与洗涮都很快捷 , 很适合我们上班族 。 实行一段时间后 , 我才发现 , 我们的一位老人不说好 , 又不说不好 , 态度始终很严肃 , 也很暧昧 。 不久 , 我们的兴趣也开始逐渐消退 , 这一次进餐改革 , 不久便告终结了 。今年中秋之夜的家宴 , 却意外地来了一次进餐制的改良 。在儿子媳妇的屋顶花园里 , 家庭晚宴即将开始 。若干年不见的中秋满月 , 银辉满地 。 花木葱茏 , 空气里充盈着负氧离子与桂花的气息 。 河南来的远客小黎小杨 , 锦官城各处的家庭成员 , 先后入席 。我见亚雪特别拿来一把公筷和公勺 。 我立刻意识到 , 她与女主人(媳妇)是要彻底实行使用公筷公勺的进餐制了 。女主人与我的妻子 , 在众目睽睽之下 , 给每一份菜肴都规规矩矩地放上公筷或公勺 。 她们虽然没有发表改革宣言 , 但那郑重其事与一丝不苟的举动 , 就是无声的宣言 。 她们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了;而且 , 每一份菜肴都有公筷或公勺 , 还摆放得那么一丝不苟 , 那实行的决心 , 也是不言自明了 。看这阵势 , 只要不是弱智 , 谁也不好意思不用公筷与公勺了 。我看见 , 有人举起私筷 , 伸向空中 , 眼见对面的人正在使用公筷 , 便立刻缩手回来 , 筷子不自然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尴尬的圈 , 立即改用公筷了 。 这个戏剧性的动作出现过几次;惭愧得很啊 , 其中一次还就是我本人的哪 。这一餐下来 , 据我仔细观察 , 除了小孙子书亚偶尔用了一次私筷外 , 其余的人都实行得很好或者比较好(我把偶尔举私筷又缩回来的人 , 归为较好一类) 。 首次全面试行 , 有这样的佳绩 , 应该说是很成功很满意的了 。在月光下 , 我望着满月 , 我为家宴首次使用公筷的成功而欢呼!在月光下 , 我望着满月 , 我默默祈祷 , 愿我家能够将进餐制的改革 , 持续地进行下去!在月光下 , 我望着满月 , 我热切企盼 , 中国有重量级的人物发起改革中式进餐制的社会运动!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