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圈|冯小刚这一年
贵圈|冯小刚这一年 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腾讯新闻出品、谷雨工作室旗下栏目 , 聚焦深度图文内容 。 文/刘洋编辑/王天挺出品/腾讯新闻谷雨 x 故事硬核 2018年秋天 , 美术指导石海鹰再次见到冯小刚是在香港 。 冯小刚那会情绪低落 , 每天也在不知道干嘛 , 只来回调电视的台 。 有一天 , 电视里播了高仓健的电影《致亲爱的你》 , 比他最缓慢的电影还要慢三倍 , 商业片、大制作和大票房这些事儿他都干过 , 但这部电影里的高仓健——即使没在说话他也想看他 。 他看完 , 转过头说 , 人呐 , 心里头无理可论的时候 , 就会去找一种温暖 。 就是那次 , 石海鹰听他讲了《只有芸知道》原型张述的故事 。 冯小刚讲了四个小时 ,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光影由明到暗 , 石海鹰想 , 这个人的处境已经这么倒霉了 , 原来电影还是占了一个很重的位置 。 在讲述里 , 张述的故事更丰富 , 全都是爱 。 但故事发生在加拿大 , 石海鹰反对他去那儿拍 , 因为两国关系 , 不希望他再受到声讨 。 冯小刚说 , 海鹰 , 你看维多利亚港 , 海面暗了 , 一会儿阳光又从云缝儿里头出来了 , 晚上别走 , 一起吃饭 。 冯小刚怕自己生病 , 怎么抵抗这个 , “不看手机 , 不好的东西就屏蔽掉 。 ”他告诉自个 , 要用特美好的东西排毒 。 不久后 , 在温哥华一家中餐馆外的路边 , 知道冯小刚近来过得不好 , 张述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 , 还没开口 , 冯小刚说:“我想把你和罗洋的故事拍成一部电影 , 它应该会是一部使人相信爱情 , 珍惜生命 , 觉得暖心的电影 。 ”“行 。 ”“本来不太想问你这些事儿 , 但为了电影 , 我要问你一些细节 。 ”“没问题 。 ” 张述答得既短又快 。 就好像一种声音被听懂了 , 说完两个男人都哭了 。 “这个电影真的没有野心 , 跟过去拍那些电影不一样 。 ”冯小刚后来说 。 能拍电影是特别愉快的 在新西兰奥克兰克利夫登郊外山顶一栋房子外面 , 有一大片乌云终于飘走了 。 冯小刚从导演椅上弹起来 , 用那种熟悉的缓慢顿挫的语调喊:“来!这阳光是最后的疯狂啊!” 那时候没几个人知道这部新电影开拍了 , 也没什么人关心 。 直到新西兰总理接见剧组的消息传回国内 , 才有电影局领导的电话打过来 , “导演 , 您在新西兰拍电影呢?拍什么电影啊?” “就一爱情电影 。 ”他答到 。 “也是今非昔比 。 当初我们《芳华》开拍那天 , 在我们那后院儿摆两大长溜儿桌子 , 大轿子车拉着媒体这帮哥们儿来 。 这回我们是悄没声儿的 。 ” 预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充足 , 在国内拍很富余 , 但在这器材租用费是国内的2.5倍 , 群演费用是10倍 。 “那会儿花钱大手大脚惯了” , 在这儿紧紧巴巴 。 一周休息两天 , 第六天 , 加钱 , 第七天 , 加钱也不能拍了(因为没人来) 。 有一次 , 他告诉副导演 , 让那群众演员说句话表示一下“惊讶” 。 “导演 , 他张嘴说一‘Oh my god’ , 700纽币(约人民币3300元) , 让他说吗?” “做惊讶的表情 。 ”他神情一顿 。 来探班的同事从北京给剧组捎了几个大箱子 , 大捆电线、音箱、四盒烟弹、十几盒针管眼药水、安眠药、电视那么大箱子的姨妈巾、四大捆看上去绑架人很厉害那种黑色胶带……六条0.5的中南海是给冯小刚的 , 他欣喜地拆开一盒 , “这儿32纽币(约人民币150元)一盒烟 。 ”他戒过烟 , 后来又抽起来 , 因为“除了抽根烟没什么事儿能自己彻底说了算” 。 他成名以来从未如此慎重地去处理诸多细节 , 上上下下哪哪都要“想到了” 。 不久前有一场赌场的戏 , 新西兰赌场里的大转盘 , 上边有七个国家的国旗 , 赔率不同 , 押中国是一赔十 , 押英国一赔一 , 美国是一赔五 。 他考虑半天 , 最后和赌场商量 , 把所有的国旗都换成了动物的图案 , 熊猫、企鹅、大象、鲸鱼…… 他想起当年拍《集结号》 , 刘震云去剧组探班 , 蛊惑得整个剧组觉得剧本的结局该改了:谷子地应该在冬天坐在煤矿的工具室里 , 咬着冻馒头冻死 , 嘴上还挂着霜 。 张涵予说:哥 , 必须谷子地给冻死!冯小刚给编剧刘恒打了个电话 。 回头开会 , 还是按既定方针办 。 散了会了 , 没劲 。 剧组里好像每个人都对他挺不满意 。 但现在每个人都小心翼翼 。 资本的压力、公司业绩的压力 , 都是他当下要背负的东西 。 行业却盛极而衰 , 投资锐减 , 很多同行开不了机 。 他觉得在经历入行以来电影行业最大的一次调整 , 他想其他行业大概也如此 。 “现在这个阶段 , 你有公司你有责任 , 很多的人在跟着你干 , 你退休了他们怎么办呢?是吧?但是我希望能够干得别有压力 , 干得轻松一点 , 别去较劲了 。 ” 不过 , 徐帆一句话让他轻松了点:哥 , 咱就踏踏实实过咱一老百姓的日子 , 你大不了就不拍片子了 , 咱挣的钱都赔出去也没事儿 , 有点儿钱咱就能活 。 “车 , 走走走……咔!”他终于压不住火儿了 , “我们导演、摄影已经比拍电视剧都快了 , 但是我们的制片部门能不能做到这车说走就走?光都没了!我都懒得骂人了 。 ”他撂下对讲机一个人到门口转悠 , 雨又忽然下起来 。 摄影指导赵小丁一转念 , “这雨能不能拍 。 ”“要拍就拍纯夜景的 。 ”冯小刚让自己的焦躁与制片组的忙碌保持着一个不至于爆发的距离 , 这在以往是极少有的克制 。 没多久 , 他莫名地又愉快起来 , 对着窗外无遮无拦望不到头的草地 , “这国家挺平和的 。 人就得知足 , 这多好啊……生为牛和羊在这儿也真不错 , 没有野兽 , 蛇都没有 。 ” 他过去的每一部电影 , 在上映之前的时候 , 都要着一份急 , “那都不是人着的急 。 ” 现在他觉得拍电影是特别愉快的 。 着急 , 很具体 , 没时间了 , 这个戏没拍好 , 该要出太阳的时候他下雨了 , 该下雨的时候他他妈阴天了 。 一旦老天爷给了你一点好脸儿 , 你特别愉快 , 那着急 , 预算的事儿 , 你在现场着的那急 , 生的那气 , 是随风而过的 。 一收工 , 回去一喝酒 , 哎呀 , 高兴 , 今儿我跟你嚷嚷你别生气啊 。 它跟你生的另外一种气完全不一样 , 着的急不一样 。 这个是苦中有乐 , 甚至是苦不及乐 , 他给你带来的快乐是更大的 。 好像每个人都想保护他 像往常一样 , 当冯小刚决定去拍一部电影 , 但凡遇到的人都会听到他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个故事 。 那时还是一个为亡妻实现生前愿望的老头儿的故事 。 最早听到故事的是陈道明和葛优——这两位都与初恋白首至今 。 三个人喝着酒 , 听故事的人开始抹眼泪 , 64岁的陈道明头发已经白了 , 是冯小刚脑海里那种苍孙的样子 。 “道明 , 你来演这个 。 ”“那没我的活儿了 , ” 62岁的葛优说 , “你随便找一个角色让我演 , 哪怕打酱油呢?”葛优听了故事 , 觉得难过 , 但心里不是凉的 , 反倒有些温暖 。 后来冯小刚思量着还是要拍一些追忆 , 演员就需要又能演老又能演小 , 便想到了黄轩 。 陈道明一连给冯小刚发了好几封信 , 反复念叨着 , “他们年轻人能体会这一层么” , “演不出这一层来怎么办啊?”反复嘱咐着 , “让黄轩去体验生活” , “让他跟张述泡在一起” 。 所有参与或沉浸到这个故事中的人都是多年挚友 , 是“亲爱的人们” , 冯小刚将经历他内心最为舒服的一次拍摄历程 , 他觉得拍一部暖的、人情世故的电影 , 更接近自己的本性 。 周围的人在以不同的方式深度参与进他的生活 , 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 。 在片场 , 徐帆觉得最近这一年 , 好像特别剧烈 , 特别可怕 。 她老是在担心 , 一年多来 , 冯小刚去到哪里 , 徐帆都尽量陪着 , 即便如此她仍然没有安全感 , 担心他对自己不周全 。 她把每天的药分好放在小盒子里 , 时间一到 , 用纸巾递到冯小刚面前 。 在片场 , 看到冯小刚要抽烟 , 一颗喉糖就塞进他嘴里 。 近几年 , 徐帆的戏少 , 更多在陪小女儿 , 一般不会到片场 。 但这一次也来了 , 还出演了角色 。 冯小刚发现 , 拍几场戏 , 能让忧心忡忡的妻子再次心无旁骛 。 戏里需要喝酒 , 她就真的喝 , 连拍三条 , 每条喝干四杯红酒 , 她喜欢那种“干”的感觉 , 心一下子飞起来了 , 像个男人一样 。 冯小刚发信息问她怎么样了 , 她喝高了:“冯小刚 ,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 , 什么什么都得依从你 , 但是我只知道你说什么我就得去做 , 我为什么呀 。 我就是太爱你了 , 是错还是对我不懂 , 我哪都不去了 , 我要睡觉了 , 你快忙 。 你大爷 。 ” 家人现在都围在他身边 。 冯小刚的大女儿冯思羽电影系毕了业 , 写《英格利士》的作家王刚告诉她 , “你爸爸在这个风口浪尖里头 , 他要经历这些事儿 , 你就拍他几年 。 ”她就每天拿着机器拍 , 但始终没坐下来跟父亲谈谈 。 冯小刚也没跟女儿怎么聊过电影 , “她也一直在找剧本 , 但是她特别喜欢痴迷这个是枝裕和 。 一直就剧本弄弄弄 , 我让她给我看 , 她也不给我看 。 ” 直到2018年底 , 孟晚舟事件发酵 , 剧组开会分析形势 , 讨论是否还要去加拿大取景 。 有人提议去英国 , 冯小刚觉得欧洲的景致和发生在北美的故事不是一种味道 。 也有人建议和徐峥在筹备的电影一样去俄罗斯取景 , 冯小刚一拍大腿 , “他妈的不如不拍了” 。 当时冯思羽人就在隔壁 。 后来有一次在路上 , 冯小刚说着就火了 , 说你该拍的你都不拍 , 不该拍的 , 没事儿我站在那儿抽烟你瞎拍半天 , 有什么用?“一个重要的决定 , 日后在纪录片里可能很重要 , 但你在隔壁的屋子聊天 。 我也想过把你叫过来 , 但我很期待是你自己过来 。 你没来 , 我也没叫你 , 那你作为这个纪录片的导演就损失了一块 。 ”还有 , 我现在骂人这段 , 怎么不打开镜头盖来拍?从此镜头总怼在最近的地方 。 他就很满意 。 拍完一天的戏 , 冯小刚喜欢小酌几杯 。 当地中餐馆老板和老板的母亲都是他的影迷 , 送了一瓶当地产的白葡萄酒“长相思” 。 他喝着就“喝美了” , 想起了陈凯歌 , “我们说‘喝美了’ , 凯爷呢 , 会说‘我渐次地高兴了起来’ 。 ” “其实我最想拍的就是我、道明、国立、葛优一起演的电影 , 朋友在一块就好……”冯小刚说 。 他像个喜欢热闹的老头儿开始回忆往事 , “凯爷跟葛优说:葛爷 , 你和我的老同学艺谋拍了《活着》 , 又和我拍了《霸王别姬》 , 但这一出儿不算 , 你是配角儿 。 倘若你我再合作一部你是主角儿的 , 你猜怎么着葛爷 , 那才叫功德圆满 。 ——这是在我和徐帆结婚那饭桌上说的话 , 1999年9月19号 , 上午9点 。 ” “他需要工作 。 ”和他合作过几部电影的宣传策划任国源说 , “这次他其实夹带了一些东西 , 能看到这个电影的孤独感 , 就是应该是他的一些心境 , 他是有这种孤独的心境在 。 ” 好像每个人都想保护他 。 首映礼候场那会儿 , 刘震云和张国立到了 , 一直搂着他 。 60多岁一老头 某天晚上收工回到剪辑台前 , 发现没有素材可剪了 , 冯小刚开始做片尾字幕 。 他本想写:谨以此片献给我们的朋友张述和罗洋 。 但张述觉得不妥 , 担心因此树立敌意 , 你谁啊 , 还谨以此片献给你 , 使不得 。 冯小刚想着 , 那就“谨以此片献给美好的爱情”吧 , 打电话和编剧张翎商量 。 “哎哟 , 我求你了 , 你这太鸡汤了 。 ”“那怎么改呢?”“先把‘献给’拿掉 , 谨以此片纪念一段相濡以沫的爱情 。 ”“这躲开鸡汤了吗?”“躲开了 。 ” 岁数大了 , 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 两年前 , 他在朋友圈里说:“人老了 , 记忆力不行了 , 上午刷了两回牙 , 洗了两回脸 , 醒了洗漱完又回床上眯了一觉 , 起来忘了 , 又刷了一次牙 , 然后回忆洗过脸没有 , 想不起来了 , 为保险又洗了一回 。 ” 现在 , 本命年之后感受强烈 , 他发现他放弃讲理了 。 “这理啊 , 没有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 , 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理 , 你觉得站在理上 , 别人觉得他站在理上 , 他的理对你来说可能是不讲理 , 你那理对他来说也是不讲理 , 所以不用去讲什么理 , 你喜欢做这件事儿就去做 , 你觉得做这个事儿不舒服就远离它 。 ” “拍这个《只有芸知道》 , 这是因为张述跟我的这个关系 , 还有他太太 , 我们都是几十年的交情 , 他认识他太太第一天我就认识她 。 这个是跟我的良心发生关系的事儿 , 我没法去猜观众到底喜欢不喜欢 , 电影节到底喜欢不喜欢 , 电影节怎么会喜欢一爱情电影呢?观众也未见得喜欢你这种爱情 。 那不管了 , 我就把这拍完了 。 如果一个年轻导演想拍这么一个跟个人情感发生关系的 , 他也没有这钱 , 没有这实力 。 既然有这个 , 我还目前有这个能力 , 我就拍 。 ” 如今他也会感慨天地翻覆 , “一众新锐导演生龙活虎 , 摧营拔寨……英雄老矣 。 ”他觉得得心里放平了想 , “人和事儿确实是要翻片儿的 , 时代在往前走 。 ” 时代确实不一样了 , 有次出席活动 , 他也要为自己13岁的小女儿朵朵要一位顶流明星的签名 。 主办方备好了一摞签名照 , 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 , 他说“能不能弄一to签” , 对方说没有to签 。 他后来琢磨 , 哎哟 , 为什么非要to签 , 还被人给拒绝了 。 后来在电梯里遇到那位明星本人 , 他也再没好意思开口 。 之前有人给他算命 , 他学那人的话:“现在肯定是走下坡路 , 没有上坡路可以走了 , 但下坡路别走得太陡了 , 别给自己礅着 , 慢慢走 。 ” 吃夜宵时闲聊 , 冯小刚对我的毕业论文感兴趣 。 我说写的是清朝的遗老们在民国里办杂志、结诗社、互相唱和的事儿 , 不过他们大多数是当年得风气先、推动过维新变革的人 。 他问 , 为什么想写这个?说因为对被时代抛弃的老头儿们感兴趣 。 他又问:那他们的结局如何 。 我告诉他 , 没跟溥仪去满洲的大多体面终老 , 胡适那一辈儿的知识分子也算尊重他们 , 但心里大概不好过 , 写诗都是恒河的沙子数不尽落寞、为谁粉碎到虚空什么的 。 他停下筷子沉默了片刻 。 那晚看了他当时剪出来的1小时20分钟素材 , 那是我看过的最冷清的冯小刚电影 。 就像他在雨后的片场对新西兰司机说的那句 , “So silent , everything cold.”电影的氛围始终冷冷清清 , 一段近乎无暇的感情里 , 两个人内心终究有一块孤独在各自承受 , 无法向对方倾诉 。 我们熟悉他电影里的热闹、诙谐、调侃、讽刺、激情、宏大、回避 , 但对那份清冷却很陌生 。 就快回北京的时候 , 他建议我去顾城待过的激流岛看看 , “明天该是个晴天 , 想想顾城在那儿怎么疯的 。 ”他说 , “我们当兵那会儿 , 顾城、舒婷、赵振开 , 大家都看他们的东西 。 那会儿大家一看 , 哎哟 , 说写得好 。 北岛写得真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 他后来为什么不写诗了 , 他得了一次脑梗 , 写不了诗了 。 他是非常随和的人 , 诗歌上非常有锋芒 , 后来我跟他熟悉了 , 他是一个绝不妥协的人 。 ” “一年前的春天 , 某个下午我和刘小东、凯歌做足底 , 凯爷昏昏欲睡时小东对我说 , 小刚有时间了我给你画张像 。 一年后的今天 , 晚饭后小东攥五支油画笔来了 , 履行承诺 , 给朋友画了像 , 起名 , 豹子头冯小刚 。 ”那是2015年 。 可以不再拍电影 在广州 , 《只有芸知道》的点映活动结束 , 那个深夜 , 冯小刚和张述、石海鹰聊起2018年和即将过去的2019年 。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想起青春时光 。 “1979年之后那心情啊 , 就感觉日子特别有意思 , 哎呀 , 我们终于可以看到这看到那了 , 国外的交响乐团不停地来 , 佐田雅志来中国演出 , 我操 , 首都体育馆 , 每人发一望远镜 , 佐田雅志送的 , 一打开 , 折叠的 , 唱《青春啊青春》 , 他那种唱法 , 哎哟给我醉的 , 就觉得流行歌儿是这样的啊 , 那会儿每天都有新鲜的东西 。 巩俐现在的老公 , 雅尔 , 用激光弄那个音乐 , 当时啊我们这种喜欢音乐的每天接受的都是新鲜的……”张述越说越兴奋 , “那会儿看参考片儿记得么 , 全是军人坐那儿 , 放的是B级片 。 ” “海淀影剧院 , 一会儿皮列松 , 一会儿小泽征尔……在首都体院馆排练卖票都全满场 , 就穿着灰棉袄、绿棉袄那么一帮人 。 ”冯小刚也像回到了当年 。 不久前 , 他看了《小丑》 , 又很不平静 , 觉得心给搅乱了 。 “当导演不能看这种电影 , 看这种电影 , 意难平 。 ”他看到有影评说如此冒犯观众的电影却得到了观众的肯定 , 他很高兴片子获得了很好的票房 。 “我很喜欢这片子 , 它是走向毁灭的 , 很厉害 。 而且 , 那演员 , 我觉得那就是上身儿 , 你感觉这个人他完全把自己当成那个角色 , 瘦成那样 , 拿着烟那手、那指甲也黑的 , 那伤就像他自己的 , 抽烟那狠劲儿 , 就感觉每一口啊 , 对肺有极大伤害 。 而且我最感动的 , 很多人喜欢他那笑 , 我特喜欢他跳舞 , 就一个也不会跳舞的人 , 在进入到某种状态里 , 啊啊啊 , 跳……喜欢表演的人 , 看着会被感动 。 我啊 , 特别不喜欢暴力 , 和我性格有关系 , 但是 , 这个电影 , 他杀了人 , 我愿意他把那人杀了 。 ” 最后一次与冯小刚坐定交谈是《只有芸知道》的首映礼开场前 。 他没有像平常那样讲故事、追忆往事、越说越热闹 , 而是凝练地谈起60岁本命年后自己的变化 。 “年龄大了 , 拍一部少一部 , 年轻的时候是拍一部多一部 。 能有个电影 , 能想出一个故事 , 和作者聊出闪光的、精彩的东西来 , 你就会很兴奋很愉快 , 能把它立项通过 , 能够组织好资金 , 最后大队开拔到这儿 , 演员也选好了 , 这都是会让你觉得很美好一件事儿 , 很享受这个过程 。 如果找到一个题材 , 你确认可以拍 , 让你自己有热情、喜欢 , 那就把这个过程延长一些 。 你迅速地把它干掉了 , 过瘾的时间短 。 ” 发行方希望预告片能剪得更紧凑、更有信息量 , 冯小刚也不以为意 , “这片子你给多你也给不出什么来 , 不用那么紧 。 发行都很希望你给他做个眼花缭乱的 , 这个它快剪不了 , 快剪得有强情节和特别剧烈的事件 。 这个你快剪 , 它的味道就没了 。 这个电影啊 , 我说它是杯清酒 , 清酒啊没什么 , 就喝呗 , 慢慢喝慢慢喝 , 喝多了就有点劲儿了 , 不是那二锅头 , 咣当就上头了 。 ”任性的劲头上来 , 他想要剪一支只有风声和树声的预告片 , 音乐也不要 , “我就要一最安静的” 。 “我选择了拍这么一个慢的电影 , 大家都快我就慢呗 。 大家都特艺术的时候 , 我就拍商业片 , 贺岁片儿一大溜 。 大家都开始商业片了 , 我就开始拍文艺片 。 大家都快的时候 , 我就慢 。 随大流儿就变成攀比了 , 你快我比你还快 , 你一惊一乍我比你还一惊一乍 。 这里牵扯到一个诚意的问题 , 我觉得这么舒服我就这么着 , 别人可能不买账 , 但有可能突然就买账了 。 你不能追观众和形势 , 你都有可能被闪着 , 还不如坚持自己的节奏 , 拍喜欢的 。 ” 他很知足 , 拍了很多电影 , 过去积攒在心里头想拍的这些东西基本都如了愿了 , 拍了 。 “我觉得我做了很多种不同风格的尝试 , 我在中国导演里头可能算是变化最多的 , 我能在这20多年里头尝试这么多不同的类型、风格、题材 , 很知足的 。 再一个 , 你发现你改变不了世界 , 你改变不了别人 , 别说世界了 , 别人对你的看法你都改变不了 , 相反的 , 它是能改变你的 , 每个人都是如此 。 ” 临去首映礼现场前 , 工作室的小厨房下了几碗扁豆面 , 吃着面 , 冯小刚语速放得更慢了 , “生活本来特简单 , 在你饿的时候 , 一碗面 , 如果它挺入味儿的 , 你吃特香 , 摆一桌子菜也是那样 。 你要是想搞的特复杂也可以 , 费了劲了准备这顿饭 。 人在愉快的时候 , 吃碗面就挺好 , 不愉快的时候 , 做了一桌子菜他也不想动筷子 。 我现在的心态是 , 拍也行 , 也可以不再拍电影 , 就待着 , 待着哪有高低呀 。 真心的 。 我没有遗憾 。 ” 他相信如果不拍电影 , 自己可能会快速地衰老 , 因为太无聊了 。 他已然能够感受到身体机能的变化 , 没法熬大夜 , 也没法喝大酒了 。 平时工作会议他常常拉着大伙儿不愿散场 , 哪怕大家一起开开玩笑讲讲段子 , 今年他常讲起的是一个上海的朋友 , 聚会上用吴侬普通话豪气地说 , “我们今天就点上三瓶啤酒 , 大家喝它个一醉方休” 。 他还是喜欢热闹 。 在很多方面冯小刚的确比年轻人老旧 , 对观众口味的把握 , 对类型元素的敏感度 , 甚至对镜头语言锐意尝试的渴望 , 但在另一部分则年轻得多 , 比如谈论拍电影这件事儿时本能的兴奋和雀跃 , 工作的效率 , 长时间凝聚精力和注意力的意志——在拍摄现场 , 他身边的年轻人常常非常勉强才能跟上他的工作节奏 。 他也曾和朱塞佩·托纳多雷聊起对潮流的看法 , 后者说 , 一块表如果走的不准 , 那它没有一秒是对的 , 但如果它停了 , 起码一天当中它有两次是对的 。 《只有芸知道》首映礼开场前 , 冯小刚与任国源聊起下一部电影拍什么 , 也许可以是一部家庭片 , 他自己来演家里的老头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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