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我感觉到中国的很多妖怪其实都跟人类有一个互动,比如会在家宅附近作妖啊,还有很多妖怪甚至是一定程度上帮助人的。
张云:这也是我特别喜欢中国妖怪的一点,中国的很多妖怪都非常有人情味。比如我书中写到一个“提灯小童”,就是提着灯笼的一个小孩子。故事很简单,就是明代的时候一个姓张的老头,有天晚上很晚才从田里回来,路上特别黑还很难走,远远看到一盏灯飘飘悠悠过来,走近一看是一个提着灯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说“老太爷,家里人让我来迎你”,这个场面其实是特别温馨的,老头就一手扶着小孩的胳膊往前走,但是仔细打量发现这个小孩子之前并没有见过。等到他们到了家门口有灯光的地方,老头发现就是一把破扫帚。
中国人认为跟人生活时间久的话,器物也会沾染人的气息,有了岁月打磨的灵性,中国人说“敝帚自珍”对吧,我觉得家里有一个用了很多年,后来没有用处了的一个扫帚,发现晚上家里人很晚还没回来,就自己变成小孩去迎接他,这就是一个很温暖的妖怪的故事。其实在中国的妖怪中,大部分都是很温情的。之前提到妖怪,中国人就觉得很恐怖害怕,其实不是这样,在与人打交道的过程中,受伤的大部分是妖怪。当然妖怪里也有一些很凶的,最后被除掉了。但是绝大部分的妖怪,都是带着好奇的眼神,想和人接近,尽管最后受伤的大多不是人类而是它们。
澎湃新闻:但是似乎每每出现一个妖怪我们总要找个办法除掉这个妖怪,比如讲述一个故事之后总会提到一种办法可以“克”这个妖怪。
【专访张云《中国妖怪故事》你真的了解妖怪吗】张云:中国妖怪很多都是这样,比如它本体是一块石头,你就要把它给砸坏了,这事情之后就再也不会发生了,中国人好像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刚刚说,受伤的其实大部分是妖怪。
“选择有名有姓的妖怪”
中国的妖怪文化记录着社会变迁先人对于世界的探索和想象,可以说是自身世界观、价值观和生存状态的综合展现。最早史官在记载历史的时候,除了重大的历史事件,还会将各种怪异传说一起记录下来,所以说志怪小说其实是和历史记载交织在一起的。
从中国汗牛充栋的古籍中找出妖怪,则需要下很多的苦功。张云介绍,他是按照时代的顺序、一本本地去翻阅典籍,“有的时候,哪怕我知道这本书里可能没有记载妖怪,我还是要全部翻一遍,我才放心它的确没有。所以我后面列了近三部参考文献,其实我翻过的参考资料远不止这些。”
澎湃新闻:我注意到你在罗列参考文献的时候,大部分是子部的,除了志怪类作品,你还列了很多史部和集部的史料,这之中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张云:因为中国妖怪的数量庞大而且分散在各个典籍之中,也许志怪笔记小说中会有专门的记载,但是很多史书中也会有零散的记录。
刚开始的时候,比如在上古时期,怪异之事的记载和历史不分家。每每出现一些怪异之事,都需要通过占卜的形式去预测,政治和宗教是融合的,关于妖怪的记载和历史记载,是融合的。但是后来随着历史的发展,怪异之事、之物的记载就慢慢从历史中分离出来了,但之中还是会留下痕迹。比如二十四史中会专门有关于天灾的记载。
春秋战国时期,妖怪的记载往往零散见于各类史书、文学作品之中,如《春秋》《左氏传》《史记》《楚辞》等等,可谓百花争鸣,内容朴素简洁,是当时先民对于妖怪的记录见证。也是在这一时期,志怪小说完成了从正史中分流、逐渐独立成长的过程。
中国历史上有一本对中国妖怪影响很大的一本书,虽然不如《山海经》有名,但是我觉得也是很重要的。这本书叫《汲冢琐语》,它其实是一帮盗墓贼,就是汲郡人,盗发魏襄王墓而出,出土时十一篇,唐初就亡佚大半,如今遗文只有二十余事。它的体例和《国语》差不多,除了一些历史、传说之外,还记录了占卜、占梦以及一些神怪的东西,它被称为为“古今语怪之祖”,意义重大,明代胡应麟称“《琐语》博于妖”,是十分精确的评价,标志着志怪正式从传统的史集著作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志怪书。分析《汲冢琐语》的内容可以看出,作为志怪源头的神话传说、宗教传说、地理博物传说,都被它继承,不仅是此类小说的集大成者,也是开创者。作为一种杂史体志怪,《汲冢琐语》是志怪小说的开端,直接影响了《汉武故事》《蜀王本纪》《拾遗记》等后来的一系列经典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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