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学家|中国史:为何外国人写的风靡全球,自己写的孤芳自赏?( 二 )


编这套书最大的难点在哪里?
卜正民:最大的挑战在于如何让内容更全面——两千多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段,发生的事情很多,即使出版六卷书,也未必能囊括应涉及的信息。此外,有的人希望强调最重要的事件,有些人不想重复,省略了一些大家熟知的信息。但最终,我的作者们都用宽广的视角、清醒的头脑撰写各自的内容,这些冲突也得以解决。可以说,他们最终完成的手稿接近完美。
另一个挑战是一致性问题。我曾经想为每位作者提供详尽的内容大纲,但通过一次次的对话沟通,我们共同确定了哪些话题是需要被强调的重点。令我惊讶的是,我们很快就对这套书的编辑方式、风格及内容达成了共识。
“我们并不是要写一部完整的中国史”
这套丛书从秦汉写起,而不像其他中国史那样从上古写起。为什么?
卜正民:这套丛书只涉及中国帝制的历史。我希望选择我擅长的领域,而我对秦朝之前的中国历史并不了解,所以感到没资格去编辑相关内容。研究中国20世纪的历史需要不同的角度,所以我们也未加入这部分。
我们并不是要写一部完整的中国史。这套丛书是想为西方读者提供中国历史的重要内容,而不是用细节把读者们淹没。这也意味着,可能中国读者期待读到的某些内容,在这套丛书中找不到。
这套丛书的英文名是“帝制中国史”(History of Imperial China),与中译名的差异较大,那么,你如何看待这套书的中文译名《哈佛中国史》?
卜正民:不同于剑桥大学出版社、牛津大学出版社的是,哈佛大学出版社不允许他们的名字出现在书名中,因此这套书的英文名称并没有出现“哈佛”的字眼。
对于这套书的中文译名,我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受。我想,它只不过告诉了读者这套书是哪里出版的,这个书名并不代表“哈佛学派”(Harvard School)的观点——我也不确定这个组织是否存在。我是四位作者中唯一在哈佛读过书的,我的观点不是某个组织的观点。我们四位作者共同撰写了这套关于中国历史的好书,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它,仅此而已。
你写的《挣扎的帝国:元与明》部分纳入了生态环境角度的分析,指出“生态环境和银两的流通同样重要”。你如何想到这个角度的?为何这套丛书的其他作者没有采用类似的研究角度?
卜正民:过去20年来,在西方学术领域,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在研究环境对历史的影响。我在《挣扎的帝国:元与明》中强调环境的作用,是一个较晚的决定——我在研究明朝没落前发现,明朝没落的原因之一是环境危机。在研究中国历史方面,这样的研究角度依然很新。将环境因素和我所已知的元明的历史结合考虑,我感到很兴奋。
当我决定在我写的这部分里加入这样的角度时,其他作者的初稿已经完成。我没有让他们返工,使用同样的角度分析。因此,在这套书中,只有我写的部分涉及环境历史。
《挣扎的帝国:元与明》与你之前的作品,比如《纵乐的困惑》、《维梅尔的帽子》和《赛尔登的中国地图》是否存在内在继承性?
卜正民:我写这四本书,都缘于我希望了解中国与更广阔的世界的联系。《维梅尔的帽子》和《赛尔登的中国地图》面向的读者更大众,其余两本书面向的是大学水平的读者。如果这些书存在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不是话题狭隘、面向专家的学术著作。我的目标一直是写我妈妈也有兴趣读的书。
在《最后的中华帝国:大清》一卷中,罗威廉用“大清”(The Great Qing)描述清朝,这挑战了通常叙述中清朝落后、保守、闭关锁国的形象。这样的观点被西方学者广泛接受吗?
卜正民:认为清朝颓废、保守的观念,是民国初年由一些推崇共和的人构建出来的,意在否定过去,为共和制的合理性寻找理由。
 汉学家|中国史:为何外国人写的风靡全球,自己写的孤芳自赏?
文章插图
尽管“大”这个形容词有褒义,但在这里并非这个含义:清朝是“大国”(Great State),“大”指的是这个帝国通过军事力量扩张领土,扩大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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