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甘建华
时光何其匆遽,转眼百年就要过去了,我的脑际经常萦回着这样的画面:那个端庄肃立在石鼓书院前的日本人,正在向世界发出诚挚的告诫——“不管现在的境况如何,这个大国的国民都不会永远地沉睡下去,而现在他们正在走向觉醒。”
名叫常盘大定的这位日本人,明治三年(1870年)生于宫城县。与中国历代名士一样,他也有一个晚号“榴邱”,估计是他比较中意的一个地名。少年时期即笃信佛教,属真宗大谷派,这也决定了他一生的行迹与事功。17岁入仙台道仁寺,29岁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哲学科,历任中学和大学教师。昭和六年(1931年),自东京帝国大学退休,后任庆应义塾大学东方文化学院评议员,兼任东洋大学教授。昭和十四年(1939年),主持浅草本愿寺兼大谷派本愿寺东京分支机构事务,同年创立日本佛学院并任院长。昭和二十年(1945年)圆寂,享年75岁(一说76岁)。
文章插图
1921年冬天,常盘大定(左一)在湖南考察留影。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但凡关注汉传佛教及古建筑者,都不可能不知道常盘大定,一方面缘于其宏富渊博的著述,更缘于其涉足中国南北各地的屐痕。据说他生前来华七八次,其中仅20世纪20年代就曾5次来华考察宗教文化遗迹,在佛教实证研究领域属于先驱者。第一次来华是大正九年(1920年)9月至次年1月,考察路线为沈阳、北京、房山、大同、张家口、太原、洛阳、汉阳、宜昌、庐山、南京等地,考察对象主要是各地石窟、寺庙、道观等遗迹遗物。
大正十年(1921年),写作出版《访古贤之迹——中国佛迹踏查》,随即开始第二次访华,时在当年9月至次年2月,期间到了湖南长沙、南岳、衡阳、宁乡四地。“他的旅行可谓大胆而冒险,闯入一个又一个危险区域,夜以继日地忘我工作。”朋友们都为他捏着一把汗,而“他说他有佛祖庇护,所以丝毫未曾介意”(启明会评议员泽柳政太郎博士序语)。
常盘大定此行专程来衡阳,主要就是考察石鼓书院,事前的功课来自南宋朱熹《衡州石鼓书院记》。
“石鼓书院位于回雁峰下的石鼓山(按:此处有误,石鼓山与回雁峰相距两三公里),正当与蒸湘(二水)相汇之要处。唐代刺史齐映在山阴处建一合江亭。元和年间(806-820年),士人李宽在山巅建屋,读书其中,这是书院兴起的原因。时至宋代至道三年(997年),李士真向郡守请愿建立书院。景祐二年(1035年),集贤校理刘沆上书请愿,得到朝廷的敕额,这便是公认石鼓书院的起源。以后,院址稍向东移成为州学,其后一度荒废。淳熙十二年(1185年),这座具有历史背景的书院,由部使者潘侯(潘畴,字德鄜)在旧址上建屋数间,榜以旧额,以俟四方之士有志于学而不屑于课试之业者居之,未竟而去。接任的使者宋侯(宋若水,字子渊)进一步扩大规模,一切均照国子监之规,始得印书,择郡县秀才以充之。”
他特别指出:“朱子(朱熹)受邀为书院作记,更是令书院闻名天下……为处士之学吐出万丈气焰。”
他甚至不无欣喜地说:“这一次旅行中,我居然见到了四种神禹碑。归德府(商丘古城)衙门见到的是第一个,第二个是在岳麓山顶峰,第三个在石鼓书院内,第四个在南京栖霞寺的后面。另外听说大别山里、会稽山里也有,此外也一定还会有很多。”如此天下有名的神禹碑,相传是大禹治水后刻在南岳山崖而流传至今的。因为充满了各种神奇诡谲的传说,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曾到岣嵝峰寻找过,刘禹锡的诗中也有这块碑的字句。然而真正见过这块碑的人,直到南宋嘉定年间才会出现,四川人何致偶然间撞了大运,将它拓印而见诸天日。常盘大定文中并没说明此碑存放在石鼓书院的什么地方,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块拓碑,是在石鼓文化广场通往石鼓山的栈桥上,2007年重修书院时专门打造并建了一座禹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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