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十载|苏东坡诗词:“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我喜欢苏东坡。
原因是他跟其他文学家、诗人、词人相比,更像是一个“人”,他除了有超凡绝俗的才华外,他还是一个真实存在,让人能够感知,能够亲近的一个人,而不是时时高处在云端的“神仙”,常人该有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苏东坡也有,常人有的亲情友情、生离死别的痛苦哀愁,苏东坡也有。常人有的委屈、酸楚、痛苦,他不但有,甚至比常人更深重……
 都来十载|苏东坡诗词:“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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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石画苏东坡像)
常人时不时去思考人生的种种困惑,苏东坡也思考,只是,他想得更远、更透彻,更像是正确答案,最重要的,他能够用诗词很美地表达出来,抚慰后世的来人,比如这首《临江仙·送王缄》:
忘却成都来十载,因君未免思量。凭将清泪洒江阳。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殇。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要读懂这首词,就需要了解他的写作背景。
这首词在龙榆生的《东坡乐府笺》里未作编年,准确写作时间需要推算,好在顾随先生《东坡词说》中说这首词跟《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所抒写的感情接近,并且这首词有“忘却成都来十载”的话,同样是十年,所以他推断两词属稿日不会相差很远。
 都来十载|苏东坡诗词:“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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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的顾随)
那么,《江城子》作于熙宁八年(1075年)正月苏轼任密州知州时,本词该当作于熙宁七年(1074年)的秋天(秋天过后,他就调任密州了),这时,苏轼在杭州任通判。
王缄,字元直,是苏轼亡妻王弗之弟,当时,王缄自眉山到钱塘看望苏轼,送别之时,苏轼写了这首词。
综上,这首词感情线很复杂,送别的惆怅、悼亡的悲痛、仕途不得意的心灰意冷(他自请出京,是因为受王安石的排挤)、对千里之外故乡的思念,试问,种种情感交织之下,谁又能不伤感哀愁呢,且让我们看苏轼是如何表达的——
忘却成都来十载,因君未免思量。成都,指的是眉山,当时眉山县所在的眉州归属成都府路,所以称“成都”。他为什么会忘了成都呢?因为他有自己的心头之痛,他逼迫自己去忘却。原因,除了那是回不去的故乡外,还有王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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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与王弗雕像)
王弗自1054年嫁给苏轼,一直是苏轼的贤内助,夫妻感情深笃,1065年,王弗忽然染病亡故,年仅二十六岁,丧妻之痛对苏轼的打击非常大。因此当王弗归葬眉山之后,为了摆脱悲痛的缠绕,他不得不努力“忘却”眉山。但深情哪能忘却,越是努力,越无法忘却。十年的忘却努力,实际上带来了十倍的思念之情。王缄这次来探望他,更让苏轼想起妻子的好处,提醒他想起过往生活的点点滴滴。
当然不可能忘却,其实他只是把层叠纷至的悲痛一年年地累积下来,化成了长久而深厚的有节制的悲痛罢了。王缄来了,妻弟的到来是他思乡的诱因,使他不得不回忆过往,老化结痂的伤疤又被揭开,痛苦闸门再次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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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故居三苏祠)
凭将清泪洒江阳。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江阳,古县名,东晋时所置,治所在今四川彭山县东,是王弗墓所在,当然也可以指苏轼的故乡。那就请你将我思念的清泪带回家乡吧!王缄此来,大概是讲了很多眉山的事情,因此,苏轼会说“故山好在”,眉山依然无恙,这让苏轼感到欣慰,但也更增添了他“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悲凉,此时的苏轼,宦海漂泊,通达无望,赋归无日,这是真正的天涯孤客。此时的他,旅思、乡愁、丧妻之痛、仕途之悲乃至送别之伤交相催迫,何其痛哉!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殇。离别宴上,我的悲愁你不会看到,因为我的衷肠早已断尽,再也不会有更过分的哀愁。让我们举杯吧,且尽兴饮完这离别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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