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群雄为何要“逐鹿”?( 四 )


历史的循环总是惊人相似,却又有如坠渊钧铁势不可挡、东流之水无可挽回,让后人感慨万千。
(二)指代帝位的群逐之鹿
先秦大型的狩猎活动在秦汉时期得以流传,这不仅是对传统的尊重,更有当时特殊的历史原因在。这种集体性大规模的狩猎不单纯是娱乐,还是一种实战性的军事演习,秦汉王朝皆因军功建国,大兴尚武精神,狩猎应和了当时人的政治心理需求。猎鹿另有特别所指,侯旭东先生注意到秦汉之际豪杰群起、竞逐天下之时,社会上诞生了“逐鹿说”,他引张晏之说即鹿喻帝位,解释此说法是以逐鹿比喻争夺天下江山。
为什么会将这二者相联系?杨树达先生认为鹿通“禄”;杨超先生则指出因鹿善跑,逐得者可证明其本领高强,进而反映出地位、财产的高下多寡,由此确立权力的大小。由此可以推测的是:鹿本身格外机警敏感,捕猎它需要投入极大的精力乃至智力,过程中充满惊险刺激,这种狩猎活动本身与竞争皇位的心理体验有共通之处;另外汉代鹿是吉祥的象征,它可能与包含正面意义的胜利、政权也有相通之处。
逐鹿说既冲破传统天命观的桎梏,发现并肯定了个人的力量,有利于历史的正向循环;并且也将鹿拉离寻常经验世界的范畴,赋予其神圣色彩,使得它带有某种难以言说的超凡魅力。
(三)象征神话的祥瑞之鹿
汉晋时期,明确将鹿标的为神兽,如《春秋命历序》曰:“神驾六鹿,鹿化三百岁。”又《述异记》云:“鹿千年化为苍,又五百年化为白,又五百年化为玄。”如此长寿之鹿,当属仙品,其色随着修行时间而变幻不羁,浪漫无比。
鹿能成为神兽,并不奇怪,单从其天然形象与习性而言就颇具脱俗气质。鹿幽居山林,偶在草木婆娑中一闪现,其雍容又灵动的形态婉若惊鸿,却稍纵即逝,如一颗流星一样迅速穿梭跳跃在山间,有一股自然不羁、空灵佻脱的天性。当然这并非决定性因素,还有其更深厚的渊源有待我们探寻。
早在战国时期,楚国乃雄霸一方的大国,楚文化中融合了当地民间原生态的巫术信仰与神话想象,当时就以其无比瑰丽奇异的精神形态迥异于中原文化;并且它的影响深远,对汉文化更有着直接的熏陶孕育。据考古发现,楚墓中流行一种带角镇墓兽,它的质料多为漆木,极少数为陶木复合型;器形以人、神或鸟兽躯首为主,并以头插硕大鹿角为鲜明特征,底部一般有方座。显然此鹿角具有特别的含义。《楚辞·天问》曰:“惊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何喜?”《楚辞·哀时命》亦曰:“浮云雾而入冥兮,骑白鹿而容与。”楚人认为鹿具有神性,借用其角来创造镇墓兽的形象,可能是认为鹿角具有辟邪震慑的功能,以此护佑墓主人。
到了汉代,楚文化中的鹿角崇拜虽然日渐衰落,但对于鹿本身神性的认可却保留了下来。除了前述关于鹿长寿的传说,汉代人对鹿的想象还体现在“鹿车”上。
汉代的鹿车大致有两种含义,王子今先生已做过考证:一种即“辘车”,指独轮小车,为日常交通工具,史书中多有记载,如《后汉书·鲍宣妻传》载:“妻乃悉归侍御服饰,更着短布裳,与宣共挽鹿车归乡里。”另一种则指“神驾”,即鹿为仙人坐骑或为神人所乘之车的牵动引力。汉乐府《长歌行》中有这样的诗句:“仙人骑白鹿,发短耳何长。导我上太华,揽芝获赤幢。”《后汉书·方术传》载鲁女生修行道成后,云入华山,“去后五十年,先相识者逢女生华山庙前,乘白鹿,从玉女三十人,并令谢其乡里亲故人也。”《神仙传》里也有相似记载。这种鹿车,前已举相关图例(图12),图文之间能够互证。
 群雄|群雄为何要“逐鹿”?
文章插图
图12 南阳魏公桥汉墓出土画像石拓片
群雄|群雄为何要“逐鹿”?】结语
鹿这一山林间无拘无束的野兽,来到人世间,与人类形成种种联结,从最直接的衣食开始,走向楼台苑囿成为观赏性动物,涉足于古代政治领域成为权力隐喻,并被想象作仙气飘飘的神兽引领着灵魂通向永生。它由现实动物成为文化符号的过程,既是汉代人想象力的一种形象呈现,也是其内在心灵的一次展示。纵使王朝有代谢,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然而总有那么一些风物因为精神文化将之留存,而凝固在了人们的记忆中,始终生机勃勃,永远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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