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消费研究小组|读家对谈|育邦x宋世明: 追寻远去的侠客梦( 二 )


育邦:龚自珍云“一箫一剑平生意 , 负尽狂名十五年” 。 武侠精神极其自然地融入了我们的血脉 , 也成为我们最为隐秘的文化记忆 。 在我的小说集《少年游》中 , 有一篇叫《缁衣社》小说 , 就是写了小镇少年模仿武侠世界 , 成立了一个江湖组织 , 名为缁衣社 , 其中有堂主、教主 , 后来“教主”因不光彩的行为被派出所抓了 。 其实这是一个“反武侠”小说 , 小说中的人物看起来恰恰不是光明磊落的 , 而是幽暗曲折的 。 我注意到 , 你最近出版的小说集《打马过江湖》中有两篇小说 , 一篇是《宋朝的娱乐生活》 , 另一篇即《打马过江湖》 , 也深深地打上了“武侠文化”的印记 。
宋世明:我对写江湖写传奇故事情有独钟 。 《宋朝的娱乐生活》是一个拟武侠体 , 我把武侠小说里出现过的人物串在一个中篇小说里 , 雄心勃勃地想一统“江湖”:借《清明上河图》里的上河一角 , 一网打尽了大小20余个武侠人物 。 穿梭在施耐庵、金庸、梁羽生、孟元老等人创造的人物世界里 , 我体味到了文本延展的快意 , 同时也感受到了江湖远逝的悲凉 。 于是在文末写上了一句:谨以此文向施耐庵、金庸、黄霑等先生致敬 , 也以此纪念那段远逝的青春 。
这个小说后来被《小说选刊》和《长江文艺·好小说》同时转载了 , 出乎我的意料 。 因为我还从没见过《小说选刊》转载这种类型的小说 , 也可能这种形式引起了编辑的注意吧 。 另一个中篇《打马过江湖》 , 已经不是讲武侠故事了 , 而是把《鸿门宴》的历史置放进一个剧组里 , 演绎了一场剧组版的江湖大戏 。 小说集里面还有《流沙》这样的传统故事 , 乡下卖艺的人物 , 比武招亲的桥段 , 略有点传奇 , 绝招不过是擅长胸口碎大石 , 但与十步杀一人的大侠相比 , 算不上真正的武林中人 , 所以 , 我称之为“一个人的江湖” 。 你讲到了武侠小说的反武侠化 , 确实存在这么一种走向 。 因为面对金庸们构筑的武侠大厦 , 我们再徒劳地添砖加瓦已经力不从心了 , 所以 , 换种角度换种审视方式 , 也未尝不可 。 你《少年游》小说集里的《缁衣社》是如此 , 另一篇《令狐定律》也是如此 , 主人公的名字令狐兄直接来自《笑傲江湖》 。 由此看来 , 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向了解构 , 走向了反讽 , 或许也是对我们当年少年轻狂的一种戏谑?如同《武林外传》 , 一个搞笑的江湖 。
育邦:我偶然看到作家石一枫对你《宋朝的娱乐生活》的评论 , 颇有意思 。 他说 , 这个小说意图从文体上就将荒诞贯彻到底 , 作者把《东京梦华录》《清明上河图》乃至于古龙和金庸的武侠小说糅合在一起 , 在一个虚构的空间里捕捉着现实之中难以发现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 和年长的作家不同 , 更新一代的写作者似乎并不满足于“就事论事”地用小说中的荒诞剧去反思什么、指责什么 , 而是将思考的范围泛化到了历史的终极意味 。
宋世明:是的 , 也许同样是现代创作观的影响 , 这样一个抽象的主题往往被他们处理得像是一个游戏 。 随着荒诞的演进 , 荒诞本身的沉重面孔仿佛也被消解了 。
育邦:在武侠世界里 , 所有的读者都会想 , 到底什么武功是最高级的呢?一般门派的武功往往是象形象势的 , 比如华山派的“有凤来仪”、泰山派的“来鹤清泉”、丐帮的“打狗棒法”、全真派的“天罡北斗阵”;也有“降龙十八掌”“辟邪剑法”“乾坤大挪移”这种相对较为“虚”的功夫;那些象意的 , 空灵缥缈 , 如“羚羊挂角 , 无迹可求” , 如“黯然销魂掌”“千叶如来手” , 似乎更加不可捉摸 。 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中 , 写了“无招胜有招”的武学境界 , 我觉得这大概是武学的真谛吧 , 视武功为一门真正的艺术 。 只有顿悟与抵达艺术臻境的习武者才能体会个中意味 。 风清扬对令狐冲说:“学招时要活学 , 使招时要活使 。 倘若拘泥不化 , 便练熟了几千万手绝招 , 遇上了真正高手 , 终究还是给人家破得干干净净 。 活学活使 , 只是第一步 。 ”“把套路打碎 , 混用 , 不能算无招 , 对方仍然可以辨别你的套路 。 ”他向令狐冲打一个比喻:要切肉 , 就需要有肉摆在面前;要砍柴 , 总得有柴可砍;对手要破你招 , 你总得有招给别人破 。 当你无招的时候 , 对方就蒙了 。 在《倚天屠龙记》里 , 张三丰向张无忌传授“太极剑法” , 最高境界即为所见剑招尽数忘记 , 心无拘囿 , 如行云流水 , 任意为之 , 这其实就是“无剑胜有剑”的剑术至高境界 。 看到这里 , 常给我以巨大的启示:我们写诗、写小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