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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相逢早

迦衣主仆四人自元兴府向西北而行 ， 不日之间便到得临洮府 。 记得韩太师在世之日 ， 曾言道此地乃西北边陲重镇 ， 是为国之屏障 ， 具有非凡的战略意义 。据当时地理志记载 ， 临洮府东至巩昌府二百里 ， 南至洮州卫三百十里 ， 西至河州卫百八十里 ， 北至庄浪卫四百五十里 。 自府治至京师四千六十里 ， 至南京三千八百四十里 ， 至布政司一千二百六十里 ， 军事上而言具有无可比拟的特殊地位 。韩太师为怕迦衣不解 ， 于是化难为简 ， 深入浅出地将一首《咏长城》的诗传授迦衣 。 尽管迦衣彼时犹小 ， 但记忆深刻：秦筑长城比铁牢 ， 蕃戎不敢过临洮 。 虽然万里连云际 ， 争及尧阶三尺高 。由此可见 ， 早在大秦时期 ， 临洮便成了战略要地 。 可惜 ， 当此亲临故地 ， 无奈昔人已逝！迦衣想起韩太师终其一生崇岳贬秦 ， 力主抗金 ， 功勋卓著 。 可是 ， 到头来还是为朝中奸佞陷害 ， 最终功败垂成 ， 惨死削首 ， 成为投降派“议和”的投名状 。 不过 ， 诚若“捣鬼有术 ， 也有效 ， 然而有限 ， 所以以此成大事者 ， 古来无有” 。 故而 ， 历史功过是非成败 ， 实乃“古今多少事 ， 都付笑谈中” 。迦衣骤然悲痛起来 ， 几乎将要窒息 。 自然 ， 她不愿在此停留 ， 以免伤怀更甚 ， 是以疾疾策马 ， 忽忽之间便到得西夏境内 。西宁州 ， 金戈铁马的战场！此时的战场虽已被粗略清理过 ， 然依旧满目疮痍 ， 处处血腥 。 迦衣四人纵马悬望 ， 不由感慨万端 。就在这片微微焦黄的土地上 ， 曾经有过何等残酷的鏖战啊 ， 血染黄沙 ， 尸横遍地！简直是劫数 ， 恶魔在人间一般的恐怖 。迦衣下马 ， 将健马交由元果侠 ， 然后缓缓地一脚一脚踏上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 。 脑海里登即满满地全是欧阳笙的影像 ， 宛如风中烛火一般摇曳着 ， 同时微微拨动心弦 ， 绞得心痛！紧张、激动、期盼、恐惧、彷徨、无奈、祈求……等等如是的情愫 ， 这会儿一皆交错澎湃 ， 在胸膛在大脑在血液中翻滚起伏 ， 激荡起来 。迦衣突然仰天长啸 ， 旋即又戛然而止 。 唯有清泪两行 ， 顺着白皙的面颜缓缓地滑了下来 。 元果侠、陈金酒和赵乞火三人见迦衣情绪犹如惊涛拍岸一般起伏不定 ， 晦暗不明 ， 一皆心惊肉跳 ， 彼此紧张地屡屡对望 ， 却胸中无数 。▲▲▲▲▲▲当日 ， 张丙丁执意欲求将战场选在大宋境内 ， 为是希望得到沔州官员甚至绿林朋友们的支持 ， 从而脱身 。 自然 ， 张丙丁一早便知此战的成败所在 。 尽管蒙古人表示 ， 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 只要他从中给予周全 。 可是 ，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当年窝阔台对他的“万户长”许诺 ， 却转身暗箭伤人 。 幸好当夜喝酒过多 ， 恰时起来如厕 ， 意外得晓蒙古人的真正意图 。 否则便是死 ， 也还是浑浑沌沌 ， 不知其故 。 自此 ， 张丙丁对蒙古人便多了一个心眼 ， 凡事将信将疑 ， 徙薪曲突 。 可是 ， 欧阳笙自是有其主张 ， 执意将战场定在大金势力范围 ， 最终无奈就从西宁州 。西宁州 。 那一刻无疑是人间地狱——鼓衰兮力竭 ，矢尽兮弦绝 ，白刃交兮宝刀折 ，两军蹙兮生死决 。降矣哉 ， 终身夷狄；战矣哉 ， 暴骨沙砾 。鸟无声兮山寂寂 ，夜正长兮风淅淅 。魂魄结兮天沉沉 ，鬼神聚兮云幂幂 。日光寒兮草短 ，月色苦兮霜白 。伤心惨目 ， 有如是耶！迦衣突然蹲下来 ， 双手捧着簌簌而抖的下巴 ， 无声地呜咽着 。 便在这时 ， 远处几支蒙古散兵纵马狂奔而来 。 元果侠三人先时只道对方不过三五人而已 ， 渐渐地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皆是出现三三两两的骑兵 ， 聚合一处后竟然不下百人！百人！极品的战马 ， 彪悍的勇士 ， 观其衣饰无疑是蒙古人的打扮——迦衣四人决计不可与争 。迦衣接过元果侠递过来的马缰 ， 环眼四顾 ， 只见西北方向最是薄弱 ， 通共不过七八人迎面而来 。 一念至此 ， 登即跃而上马 ， 对三人道：跟我来 ， 向东！三人眼见蒙古骑兵呈喇叭状聚合在北面和南面 ， 一旦向东 ， 对方势必将喇叭状缩小 ， 那时无疑穷途末路 ， 唯有一死 。 可是 ， 三人自来对迦衣的命令信奉到了轻生忘死的境地 。 莫说向东 ， 便是东面有雄狮毒蛇群集 ， 三人也绝对不会皱眉 。 四匹马一皆向东驰出里许 ， 迦衣突然道“折返向西北” ， 话音未落 ， 已然勒转马首 。 那马最是性灵 ， 脚力也极为灵敏 ， 几乎收放自如 ， 任所为之 。便只这一冲一折之间的飞腾 ， 迦衣四人已将近百人的蒙古骑兵远远地抛在后面 ， 随即抽出刀剑一一结果迎面而来的八人 ， 跟着纵马西去 。 不想那些蒙古骑兵竟然穷追不舍 ， 而且所骑战马又是漠北上好品种 ， 尤以耐力见长 。迦衣四人抵不过近百人的蒙古铁骑的追击 ， 本意欲求寻一躲避藏身之处 ， 可恨当此一路全皆丘陵甚至荒漠 ， 简直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碎土 。 慌乱之中 ， 迦衣突然想起当日得遇西夏兵马大元帅公羊岁猪的地方 。 念及于此 ， 四人望西凉府方向奔跑 ，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便现群山起伏林海交错 。 得此路障 ， 终于将蒙古骑兵彻底甩掉 。四人来到当日公羊岁猪“流放”的驿站 ， 却不见驿站昔日的光辉 ， 四周衰草冲天 ， 驿站残破不堪 ， 显然久无人居 。 迦衣心道 ， “定是公羊岁猪官复原职后 ， 将此无用之地撤销 ， 以致荒败至今” 。 正思念之间 ， 驿站后面一骑纵出 ， 元果侠三人当即拦阻于前 ， 一发挡住迦衣正面 ， 便要冲上去厮杀一般 。 却见那人于马上朝迦衣四人拱手 ， 谨慎而恭敬地道：敢问三位可是迦衣公主的侍从？三人一愣 ， 但见此人一身布衣装束 ， 年纪不过二十左右 ， 脸上却显出一股坚毅之色来 ， 语气格外诚挚 。 迦衣朝三人摆摆手 ， 三人将马一拉 ， 纷纷退开两旁 ， 迦衣略略提了提缰绳 ， 驰出几步 ， 向那人细细看去 ， 却始终记忆模糊 ， 鉴貌辨色地道：敢问公子是谁 ， 如何便识得迦衣公主的？那人马上欠身 ， 依然极具礼仪 ， 满面春风地道：在下亦是大宋子民 ， 先时见过公子身边三位侍从 ， 他们……他们是迦衣——那人边说边打量迦衣 ， 突然豁然 ， 激动地翻身下马 ， 参拜于地 ， 虔诚地道：小人童凯 ， 拜见公主殿下！迦衣不意此人便是童凯 ， 乍然大喜 ， 激动地跳下马来 ， 身子颤颤发抖 。 记得 ， 早先欧阳笙得封大将军后 ， 某次执君臣之礼拜见自己时 ， 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军士 ， 确系此人 。迦衣欣喜若狂 ， 仿佛一下子寻到欧阳笙消息的命脉所在 ， 快步上前一把扶起童凯来 ， 激动地看着他 ， 期期艾艾地道：童凯 ， 可幸……可幸你还活着！有……有没有……欧……欧阳……欧阳将军的消息！这句话 ， 仿佛不是询问 ， 而是命令 。 便如 ， 即是欧阳笙已然亡故 ， 亦要将之从地下拽出来一般的渴盼和果决 。童凯见迦衣失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 心知不可胡言 ， 甚而不敢开言 ， 只轻轻摇了摇头 。 迦衣见状 ， 声音当即嘶哑起来 ， 仿佛心头被某铁物重击 ， 身子摇摇晃晃 ， 双臂亦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 蚊声道：什……么……什么？童凯见迦衣似笑非笑 ， 似哭非哭 ， 神情极为悲戚 ， 不禁心中生惧 ， 点了点头 ， 嗫嚅道：小人……小人确系不知 。不知 。 那便是生亦可 ， 死亦可 。 迦衣脸上一会惊惧 ， 一会欢喜 ， 简直失心疯一般 ， 叫人瞧见尽是心痛 。▲▲▲▲▲▲原来 ， 彼时连日鏖战 ， 天阴鬼哭 。 童凯哪曾经历如此恐怖的战局？尤其是一阵昏天黑地的厮杀 ， 童凯果真被生生吓得晕死过去 。 及至醒来 ， 已是西夏兵和些须蒙古兵清理战场之时 。 放眼望去 ， 方圆十数里的战场 ， 竟然处处是鲜血 ， 是旌旗 ， 是火焰 ， 是尸首 ， 是刀枪 ， 是箭矢 ， 是一切一切恐怖的令人发呕的东西！他悄悄起身 ， 从死人堆里向前爬出 ， 然后猛跑一阵 ， 及至被发现 ， 差点被抓回之际 ， 一个蒙面人出现 ， 真真把他自鬼门关救了回来 。 因为 ， 当时的西夏兵和蒙古兵 ， 但凡发现一息尚存的大宋兵将 ， 无一不愤然举刀在其命若游丝的身上刺几个窟窿 。 可以断定 ， 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自这个偌大的血腥战场上活着走出去 。自此 ， 童凯便成了那个黑衣人的贴身侍卫 ， 而此人正是西夏公主李弥月！▲▲▲▲▲▲迦衣惊喜 ， 满面春风地对童凯道：没想到 ， 你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 ， 竟然成了西夏公主的侍卫！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田啊！童凯尴尬笑笑 ， 忽而正色道：公主殿下 ， 我……我身为大宋子民 ， 可是……我——迦衣明白童凯要说什么 ， 显出一副无谓的轻松神色来 ， 淡淡地道：其实 ， 这样也未尝不好！你在大宋不过是一名普通兵士 ， 而成为西夏公主贴身侍卫后 ， 更能为两国的情谊贡献自己的力量 。童凯登时放心 ， 畅然道：尽管自古道“禽兽择……择 ， 谋臣……”童凯显是全然不解此意 ， 只知大概 。 迦衣噗嗤笑笑 ， 温言道：傻小子 ， 是“良禽择木而栖 ， 贤臣择主而事”！元果侠三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 他们虽是我的侍卫 ， 但我几曾把他们当下人看待了？说着 ， 迦衣向元果侠三人看去 ， 三人尽是无限感激之态 。 童凯朝三人拱拱手 ， 不无感慨地道：今番若非见此三人 ， 小人也决计认不出公主殿下来 ， 不免错过了一番大好的结缘之机！元果侠不好意思笑笑 ， 不敢告知虽与童凯有过一面之缘 ， 但此后三人奉命找寻乔碧落 ， 真真是踏遍大江南北 ， 所历自是“阅人无数” ， 却如何便记得当日之仅见？赵乞火见元果侠不愿说破 ， 亦不敢托大 ， 只朝童凯拱拱手 ， 淡淡地道：不知童大哥既是身为公主侍卫 ， 缘何便在此处出现呢？这正是迦衣的疑惑 。 童凯见问 ， 自是不敢相瞒 ， 只得如实相告：当日得逢西夏公主救助 ， 此后公主探知 ， 蒙古人恃强在此蛰伏 ， 一为斩除存活的大宋军将 ， 其二则是不许大宋子民来此寻夫寻子 ， 不令其有寄托哀思之机 。 小人在此 ， 便是暗中监视 ， 然后回报公主知道 ， 相机设法救人 。元果侠点点头 ， 信服地道：确乎如此 ， 当日我等三人闻言宋军全军覆没 ， 于是辗转到此 ， 发现不少到此找寻亲人尸首的大宋子民皆为蒙古骑兵杀害 ， 若非我们跑得快 ， 也难免不成为刀下鬼 。赵乞火心道 ， “赵昀那小子定是和蒙古人大有勾结 ， 不然如何便将张丙丁自战场救出” 。 于是道：童大哥 ， 当日张丙丁……张将军在战场上表现如何 ， 缘何他竟能死里逃生？童凯大惊 ， 张大了嘴仿佛不容置信 ， 嗫嚅道：他……他……他没死？迦衣见童凯满脸惊诧之色 ， 点点头 ， 眼睛里缓缓升起一股不平之色 ， 正色道：不错 ， 他非但没死 ， 而且活得好好的 ， 竟然……竟然坐上了欧阳将军的位置！迦衣此时忽而想起当日张丙丁在军中醉生梦死的情状 ， 真心后悔没有让古康年狠狠惩戒他——便是杀死 ， 也是活该！骤然 ， 迦衣对皇兄充满了疑虑 ， 大大的疑虑 。 自然 ， 张丙丁也决计不是清白之人 。 这样的人 ， 不配如此潇洒地活着！童凯慢慢恢复平静 ， 然后陷入回忆 ， 缓缓道：小人只是欧阳将军身边的一名小小侍卫 ， 当年小人要逃跑而不得 ， 幸得欧阳公子从旁开解 ， 慢慢适应军旅生涯 。 而后 ， 欧阳公子取花将军而代之 ， 为了照顾小人 ， 便命小人做他的侍卫 。 军阵上的事小人一概不懂 ， 也没有想懂的心思 ， 只是依稀感觉张丙丁这小子 ， 处处和欧阳公子为难 。 俗话说 ，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 将帅不和 ， 于军是最大的忌讳 。 无奈之下 ， 欧阳公子只得分拨一部分军马张丙丁 ， 致令他从旁掠阵协助 。 哪知 ， 尚未开战 ， 张丙丁所率领的数万大军便即失陷于蒙古人的包围中 ， 欧阳公子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敌人“包饺子” ， 于是发兵救助 。 如此一来 ， 先前所定下的战略全部打乱 ， 不久之后数十万宋军便即成为一盘散沙……一盘散沙 ， 不断溃败……溃败！说完 ， 童凯把眼向迦衣瞧去 ， 但见迦衣咬牙切齿 ， 显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来 ， 眼睛里满是怒火 ， 泪水已然在白皙的面颜上纵横！“张丙丁 ， 你个王八蛋……混蛋……恶贼……恶贼！”迦衣突然仰面朝天 ， 大吼起来 。 莫说童凯未曾见及迦衣如此失态 ， 便是元果侠三人亦未始见及迦衣如此怒火冲天的时候 。 四人一皆不再言语 ， 痴痴地看着痛苦不已的迦衣 ， 满心惴惴 。迦衣咆哮过后 ， 突然后悔当初将张丙丁自大辽带回 ， 便是带回也不该替其引荐给父皇 ， 最终为皇兄所利用 ， 为其火中取栗 ， 彼此狼狈为奸 。贼人 ， 一日为贼 ， 终生难改！▲▲▲▲▲▲五人在驿站前寻一空处歇马 ， 正欲思量此后别往 ， 忽然听见附近马蹄轰然 ， 五人一惊而起 ， 眼见正是不久前追击而来的蒙古铁骑！慌然上马 ， 在童凯的带领下纵马奔逃 ， 尽拣荒僻小路 ， 不移时又次甩掉追骑 ， 却来到另一处佳境——幽林古道！眼前这条绝险之道 ， 只有迦衣和童凯识得 。 迦衣自是不必说 ， 童凯则系那日西夏公主救助后 ， 遁此避险 。 五人深知当此之时 ， 蒙古追兵断无可能寻迹及此 ， 于是一皆放下心来 。 元果侠三人自去打些野物 ， 然后准备生火烤食 ， 童凯则陪坐迦衣于旁 ， 继续讲述当日战场上的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景 。迦衣漠然地望着赵乞火利落地架柴生火 ， 虽然耳朵在听童凯讲述 ， 然神思早已飘荡开去 ， 不禁想起当日和欧阳笙张丙丁两人自幽林古道出来 ， 然后生火夜宿于此的那个明媚的夜晚 。迦衣坐在一块大石上 ， 右手支颐 ， 心中酸楚 ， 幽幽地想起了李太白的那首绝唱 ， 不禁幻象百生 ， 低低吟唱起来：秋风清 ，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 ，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唉……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难为情！”迦衣兀自道 ， 不经意间发现童凯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 ， 当即醒悟 ， 满脸歉意地赶紧道：那日战场情状……你说……你慢慢说！说着 ， 迦衣极快地揉了揉眼睛 ， 假意笑笑 ， 向童凯看去 。 童凯浅浅地“嗯”了声 ， 心中一悸 ， 不安地道：公主殿下 ， 欧阳公子也一定是有大福气的人 ， 你……你别多想 ， 我……我再细细给你讲述！此即 ， 元果侠三人已将一只烤得香喷喷的兔子递过来 ， 然后赵乞火用刀切开 ， 分别递给迦衣和童凯 ， 陈金酒则继续烤食一只山鸡和野鱼 。 此时天色渐暗 ， 五人香喷喷地吃着 ， 童凯细细回索着 ， 大家听得仔细 。童凯慢慢地嚼着兔肉 ， 望着跳跃的篝火 ， 当即陷入那生死一线的恐怖战阵中 。“开战前夕 ， 大军副将张丙丁和数万军马便已深陷囹圄 ， 几乎无法动弹 。 蒙古军的主要意图 ， 或许并非如此 ， 而是致令欧阳将军顿失方寸 ， 从而拼死相救！的确 。 胜则举杯相庆 ， 败则拼死相救 。 彼时 ， 欧阳笙身为一军统帅 ， 如何能置数万同胞于不顾？“那一刻 ， 欧阳将军几乎怒发冲冠 。 也或许正是由于激愤 ， 将军无法静观全局之变 ， 从而失却了兼听则明的机缘 。 唉 ， 实在是无法可想啊——童凯说着 ， 手里的兔肉将尽 。 陈金酒切下一条山鸡的腿 ， 递给一旁的赵乞火 ， 示意递给童凯 。 童凯思维稍断 ， 望着火红火红的篝火 ， 微微一叹 ， 脑海里忽而蹦出一个词句来 ， 满是悲愤地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欧阳笙自非“无能” ， 毕竟早先相随上官雄的时候 ， 多少也是学过些须排兵布阵的法门 ， 便是此即第一次“试锋芒” ， 其实也是不可小觑 。可惜 ， 张丙丁作害 ， 诚如“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千丈之堤 ， 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 ， 以突隙之烟焚！“那一刻 ， 欧阳将军真真宛如‘失心疯’一般 ， 亲自披挂于前 ， 一马当先……就这样 ， 数十万大军在漫漫黄沙的战场上怒发冲冠 ， 几乎个个视死如归 。迦衣听到这里 ， 悚然而惊 ， 身子晃了几下 ， 颤颤不已 。 为掩饰内心的惊恐 ， 狠狠地咬了一口兔肉 ， 登时想起一首诗来——百战沙场碎铁衣 ，城南已合数重围 。突营射杀呼延将 ，独领残兵千骑归 。童凯亦满脸惊惧之色 ， 低低地絮絮说着 ， 元果侠和赵乞火则听得入迷 ， 甚而随着故事的深入而兴奋起来 ， 而陈金酒则只专心烤食野物 ， 似听非听 ， 不大关心 。“经过几日几夜的征战 ， 宋军形似一盘散沙 ， 为蒙古大军截成几段 ， 然后逐个包围 。 尽管宋军将士个个争先力战 ， 但这样的战法 ， 这样的境遇 ， 便是西楚霸王再生也绝难逃脱垓下之败！这是宿命 ， 是前定 ， 仿佛“不可与争” 。 当年 ， 项羽深知从此绝命垓下 ， 自刎之前怆然作《垓下歌》遗世——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当此心境 ， 迦衣亦念及项羽 ， 心道“便是一世豪杰 ， 近乎顶天立地的伟男子 ， 人生黯然之时亦难改写命运……唉 ， 何况欧阳公子呢”！迦衣垂泪 ， 却始终一言不发 ， 静静地聆听童凯继续讲述着 ， 听得心痛 。“后来 ， 后来的情况……唉 ， 区区在下 ， 不过先时一名逃兵 。 一名逃兵 ， 若非欧阳公子成全 ， 辗转及今 ， 小人亦绝难有此奇遇 ， 继而苦尽甘来 。迦衣四人均知童凯所谓的“奇遇”便是际遇西夏公主 ， 渐而成为其贴身侍卫 。 心中激动 ， 终于忍不住 ， 插言道：明天 ， 你引我们拜会拜会公主殿下！迦衣的想法便是 ， 西夏居中于蒙古和大宋之间 ， 属于缓冲地段 。 如果能和西夏公主交好 ， 那么今后于大宋无论如何也是利大于弊 。 童凯欢然 ， 不住地点头 ， 正色道：在下亦正有此意 。迦衣点点头 ， 童凯继续讲述起来 。“后来 ， 在下实在受不住刀光剑影的厮杀 ， 看见鲜血在空中飞溅 ， 唉……小人一直紧紧相随欧阳公子身后 ， 可惜的是——小人 ， 小人终于惊恐过甚 ， 昏厥于一块巨石之旁 。巨石 。 若非巨石屏护 ， 童凯或许早已为千军万马践为肉泥 ， 一团面目全非的肉泥 。对于这点 ， 童凯心里清澈 。 迦衣见童凯前面一直自称“在下” ， 显然是已区别于大宋军士 ， 而从于西夏公主的明证 。 这会 ， 突然自谓“小人” ， 则是因情而生 ， 毕竟彼时自己不过是欧阳笙帐下一名侍卫 ， 迦衣面前一介奴才 。“当在下醒来时 ， 依稀发觉战场亦不复先时的金戈铁马之壮烈 ， 只是满地尸首 ， 满地刀枪箭矢 ， 满地旌旗燃烧 ， 满地鲜血汩汩漫延……恐怖啊 ， 真是恐怖——童凯说着 ， 额头乍即微微冒汗 ， 下意识地擦拭起来 。 此即的西北 ， 夜幕低垂 ， 冻风如刀 。 尽管一旁的篝火熊旺 ， 但亦绝不致令热汗如豆 。“在下方欲爬起 ， 忽而听见前面有说话的声音 ， 略略瞧去 ， 竟然是西夏兵将和蒙古兵将 。 在下不敢稍动 ， 唯恐叫对方察觉 ， 是以一面装死 ， 一面偷眼细瞧 。 唉……狗日的蒙古兵！在蒙古兵将的指挥下 ， 数百名西夏兵将竟然逐一用刀枪查验战场上的死尸 ， 一刀一枪地在这些尸体上逐一砍去、刺去 ， 但凡发现吭声呻吟的兵将 ， 则狠狠补上几刀 ， 甚至干脆割掉脑袋 。 一旁的蒙古将军大声道 ， ‘杀一人赏银一两’ ， 号令既出 ， 则西夏兵士更是起劲 ， 挥舞着大刀长枪疯狂砍杀乱刺起来 。话落 ， 童凯呼吸加重 ， 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 ， 满眼俱是惊恐之色 ， 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醉酒 。“在下心知 ， 如再不设法逃跑 ， 一旦那些兵士逐一搜寻过来 ， 则断无生路 。 念及于此 ， 在下慢慢向西北方向爬着……爬着……爬着……那一刻 ， 每爬出一米便欣喜万分 ， 可是便是短短的一米之遥 ， 在下当时便如历经千年煎熬 。煎熬 。 炼狱一般的煎熬 。 每一分每一秒甚至每一次呼吸 ， 都仿佛历经百千万劫！这样的体会 ， 迦衣不是没有过 。 当日 ， 在被张丙丁穷追至太虚谷绝境之际 ， 在过幽林古道绝险之时 ， 在惊闻欧阳笙“亡故”的一刹那 ， 等等如是 ， 莫不心碎 。“蒙古人的眼睛 ， 真是犹如鹰隼 ， 大漠上的鹰隼 ， 奸诈、狡猾、狠毒！爬出不过一射之地 ， 他们突然纵马追驰过来 ， 在下不及思索 ， 一个起跃便即疯狂奔逃 。 就在命悬一线之际 ， 在下已抱必死之念 ， 哪知身旁一个黑影突然飞落过来 ， 宛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利索 ， 跟着便纵上一匹悍马 ， 跑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将后面的蒙古铁骑甩脱 。迦衣不用问也明白 ， 自是西夏公主救助了童凯 。 童凯忽而停顿下来 ， 慢慢咬食兔肉 ， 不再说话 。 元果侠和赵乞火意犹未尽 ， 痴痴地望着童凯 ， 童凯觉知 ， 淡淡地道：公主救下在下 ， 便告知那些西夏兵实乃公羊岁猪大帅的亲兵 ， 迫于蒙古威势 ， 西夏皇上不得不同意此举 。 公主不忿 ， 却又无可奈何 ， 只得亲临于此 ， 暗中救人 。 尽管势力孤单 ， 已然救脱数十人之众 。迦衣闻言 ， 双眉一蹙 ， 急切地道：啊……有……有没有欧阳将军！童凯摇首 ， 果断地道：没有！只因先时大战中 ， 蒙军队伍里间杂着数千西夏兵将 ， 故而公主所救获之人 ， 多系西夏同胞 。迦衣黯然 ， 满脸悲痛之色 ， 却强现欢颜 ， 风轻云淡地道：公主大义 ， 不顾万金之躯孤身犯险 ， 实乃令人钦佩 。说着 ， 元果侠三人一皆颔首 ， 顿生敬佩之情 。 童凯见状 ， 亦是欣慰 ， 继而道：公主殿下近来俗务缠身 ， 只断断续续和在下有约 ， 令小人在此监视 ， 但教发现逃到此地的兵将 ， 则全力救助 。 后来 ， 在下见逃出至此的兵将绝无仅有 ， 但不远万里来此寻夫寻子寻兄寻弟的大宋子民确系不少 ， 只可惜……童凯不忍说下去 ， 微微晃脑 ， 悲戚又现 。 迦衣心领神会 ， 骤然猛吸一口凉气 ， 眼睛不住地眨了眨 ， 沙哑着声音道：可……可……可惜什么？童凯一叹 ， 幽幽道：可惜 ， 没有一个生还者！话落 ， 元果侠三人俱惊 ， 迦衣却无动于衷 ， 只嘴唇微微抿了抿 。 元果侠三人彼此惊诧对望 ， 略略沉吟 ， 一发转瞬豁然：原来彼时那些蒙古铁骑对自己四人穷追不舍 ， 其意或许正在于此 ， 必是旨在彻底斩灭前来寻亲的大宋子民 ， 令其有来无回！迦衣自忖 ， “父皇或许也早已知晓了蒙古人的此举 ， 是以不敢调兵于此 ， 担心再生事端 。 毕竟 ， 国家危亡大于天——身为一国之君 ， 岂肯为儿女私情轻视家国大事！”迦衣此时似乎理解了父皇 ， 更深一层地理解了父皇的难言之隐 ， 难言之痛！五人于此夜宿 ， 次日侵晨便即上路 ， 朝西夏都城中兴府而去 。 迦衣念及当年自大辽回返时 ， 与欧阳笙并张丙丁在此夜宿的记忆 ， 不觉甚是不舍 ， 纵马驰出一段 ， 犹自屡屡回头 ， 终于洒泪而别 。▲▲▲▲▲▲西夏奠基者夏太祖李继迁筚路蓝缕 ， 始有基业 。 其子李德明继位后 ， 认为西平府地居四塞之地 ， 不如怀远形势有利 。 于公元1020年北渡黄河建城 ， 定都于此 ， 名为兴州 ， 亦即中兴府 。 西夏历代皇帝皆以此为都城 ， 及至崇宗李乾顺时期进行修建 ， 先后建有戒坛寺、高台寺、承天寺等著名道场 。童凯一面介绍近来对西夏国的所知所闻 ， 一面引着迦衣四人朝都城快马加鞭 。 一路向东 ， 数日便到得中兴府 。 在童凯的引荐下 ， 李弥月一袭公主装束接见迦衣 ， 此前迦衣为表敬意 ， 早已在中兴府买了精致的女儿装束 。 不想 ， 两人相见之下 ， 一皆惊诧不已 。迦衣先时以为西夏公主必是花容月貌但弱不禁风 ， 后来听童凯言道武艺卓越 ， 竟能在蒙古人的眼皮下将生还的将士们救助出来 ， 不禁登时大是敬意 。 及至相见之际 ， 更是热切急盼 ， 心痒难搔 。 不想 ， 却是故人！迦衣惊喜 ， 霎时眉欢眼笑起来 ， 激动地道：啊……你……你——只这几个字 ， 已快步冲到李弥月面前 ， 方欲张开双臂上前拥抱 ， 忽而想到此乃西夏皇宫 ， 虽远是不及大宋皇宫奢华 ， 然究竟乃帝王之所 ， 是以及时止住 ， 转而敛衽施礼 。 李弥月见状格格而笑 ， 慌然上前 ， 一把扶起迦衣 ， 眉欢眼笑地道：迦衣公主如此大礼 ， 岂不是折煞姐姐了么？这话的意思自是明显 ， 李弥月已不将迦衣视作外人 ， 而是情同姐妹 。 迦衣本性善良而练达 ， 亦是欢颜 ， 眉飞色舞地道：姐姐说的是 ， 敢情咱姐妹早先便已见过 ， 这次算是重逢啊！话落 ， 迦衣一把抓住李弥月的双手 ， 使劲拉过来 ， 两人近乎耳鬓厮磨之态 ， 样子极为亲热 。 元果侠、陈金酒、赵乞火三人见状诧异 ， 便是童凯也目瞪口呆 ， 不知所以然 。 李弥月见四人神色皆是不解 ， 各各只痴痴地瞧着自己和迦衣 ， 便转身温言地道：我和迦衣公主先前已在幽林古道时见过 ， 只不过那时我俩皆是一身男儿装束 ， 这会却是打回原形啦！迦衣噗嗤笑笑 ， 朝四人点头 ， 意思自是肯定 。 李弥月挽着迦衣的双手 ， 同到宴会厅一处坐下 ， 其余四人则被屏退一旁 ， 于外饮宴 。 迦衣细细地朝李弥月看去 ， 但见其虽非倾国倾城之貌 ， 然风姿绰约的神色之中隐隐透出一股刚毅之气来 ， 眉眼之间也略略透出风尘之色 。 早先 ， 素闻西夏皇帝李乾顺性格懦弱胆小无能 ， 对蒙古人极其畏惧 ， 几乎成了惟命是从的“儿皇帝” 。 所幸一应国务皆赖大臣李至忠和元帅公羊岁猪掌舵 ， 李弥月则无疑更是幕后垂帘的角色 。“姐姐 ， 妹妹真是佩服你呀！唉 ， 想想你的处境 ， 真真不易 。 ”迦衣说着 ， 瞥见李弥月一袭黑发中的几根银丝 ， 更是动容起来 ， 深情地道：姐姐呀 ， 倘若换作我 ， 真是不知如何面对了！李弥月笑笑 ， 似被言中心事 ， 隐忧之痛霎时迸发 ， 强颜欢笑道：妹妹可千万别这样说 ， 你前番不也是巾帼更胜须眉 ， 只身前往大辽求援么！唉 ， 诚如“兵无常势 ， 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 ， 谓之神” 。 所以嘛 ， 明知不敌也要亮剑啊 ， 全在变通而已 ， 不变如何“通”？迦衣猝然而惊 ， 心道“元果侠三人是决计不会将此机密相告的 ， 便是前番与公羊岁猪相谈甚欢 ， 迦衣之于自己行藏举动亦未吐露丝毫 ， 且公羊岁猪得迦衣之助而官复原职 ， 其感念在先 ， 亦是不会多有吐露” 。 迦衣满是狐疑地朝李弥月望去 ， 眼见其嘴角微微带笑 ， 显然猜中了自己的心思 ， 不待迦衣相询 ， 笑吟吟地道：妹子呀 ， 其实咱姊妹当真是有缘人啊 。 前番你们三人自大辽回返 ， 我们亦自西夏去往大辽 ， 不意恰恰当此幽林古道绝路相逢！迦衣这时已不再惊讶 ， 心知李弥月定是自大辽而获悉自己的行止夙愿 。 不由微微一叹 ， 蹙眉道：可惜大辽皇帝耶律延禧究竟是狐假虎威 ， 也对蒙古人惶恐畏惧 ， 唉……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 有辱先祖雄风啊！李弥月笑笑 ， 浅浅点头 ， 跟着道：一国之君往往顾虑更多 ， 顾虑多了自然胆子便小了 ， 也即不敢放手一搏！其实呀 ， 这也怪不得大辽皇上 ， 要怪便怪咱其余六国各各居心叵测 ， 利字当头 ， 不肯团结一致和蒙古人作对罢了！迦衣苦笑 ， 附和着点头 ， 忽而想起韩太师曾教授的一篇文章 ， 转而向李弥月道：姐姐 ， 你可曾知晓贾谊？李弥月乍然而喜 ， 欢颜道：知道知道 ， 他……不 ， 贾太傅那篇《过秦论》实乃千古绝唱 ， 父皇在我小的时候便强令我读熟 ， 及至后来 ， 我便更加爱上那篇文章 ， 早已烂熟于胸了 。迦衣更喜 ， 眉飞色舞地道：其主旨便是研论当时七国之争、之乱和之败 ， 针砭见血 ， 无一不绝！小妹小的时候亦是喜欢得紧 ， 爱不释手呢！李弥月知道迦衣实乃“借古喻今” ， 不禁微微一叹 ， 满脸忧患之色 ， 黯然地道：妹子呀 ， 姊姊不才 ， 亦非“不爱女装爱武装” ， 可惜生逢乱世 ， 且在帝王之家 ， 当真是没有法子的事啊！说着 ， 抬首看了迦衣一眼 ， 继而道：说句诛心的话 ， 我观天下大势 ， 蒙古人好比当年的强秦 ， 设若我们六国不能联手自保 ， 早晚有天叫蒙古人吞并 。 到那时 ， 便是后悔也无济于事了！迦衣悚然 ， 不住地点头 ， 幽幽地道：姊姊说的是 ， 天下大势虽非我们女儿家所长 ， 然蒙古自成吉思汗之后 ， 愈发强大起来 ， 便是大金亦不敢与争 。 唉 ， 草原枭雄 ， 当真可怕啊！“可怕 ， 更可恨！”李弥月咬牙切齿 ， 忿然地道 。 迦衣知道西夏毗邻蒙古 ， 自是更受其扰 ， 因此李弥月深有体会 ， 亦无怪乎其恼 。 便在这时 ， 童凯进来 ， 向李弥月报说公羊岁猪得闻迦衣公主驾临 ， 前来拜会 ， 李弥月亦喜 ， 立时准进 。公羊岁猪奉命镇守与蒙古人交界的边境 ， 这会恰时进京汇报要务 ， 得知迦衣在此当真是喜不自禁 ， 急急便跑来拜会 ， 以谢当日再生之恩——之于将军 ， 唯有置其于边境或战场 ， 生命之花方开得妖娆万端 ， 反之便犹如行尸走肉 。公羊岁猪先后虔诚地拜见李弥月和迦衣 ， 满眼慨然之态 ， 尽管胸藏万言 ， 这时陡然相见之下 ， 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迦衣素来人情练达 ， 立时慌然上前 ， 一把扶起老将军 ， 惊喜地道：老将军虎威 ， 英姿迈往我武惟扬 ， 实乃不下于当年的廉颇啊！早先 ， 已大有人将西夏大臣李至忠和武将公羊岁猪并称为“西夏双擎” ， 且以蔺相如和廉颇隐喻之 ， 这会不意迦衣亦当此盛赞 ， 不禁叫其更是开怀 ， 感遇忘身 。公羊岁猪身子一颤 ， 猛吸一口气却虎目噙泪 ， 动情地道：在下得公主再造之恩 ， 始有今日 ， 无异于朽木逢春！公主殿下 ， 我们西夏公主亦是和殿下一般的心思 ， 力求励精图治 ， 共抗蒙古的入侵 。 在下实乃一介武夫 ， 没有纵观天下的眼界 ， 只懂领兵作战 ， 在疆场一刀一枪捍卫国土！李弥月素来对公羊岁猪极为敬仰 ， 这会闻其忠肝义胆之言 ， 更是感动 ， 立时赐座 ， 温言道：大帅对我西夏忠心不二劳苦功高 ， 我和父皇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 便是西夏子民亦非睁眼瞎 。 常言道 ， “飞鸟尽 ， 良弓藏；狡兔死 ， 走狗烹” 。 在此 ， 我向大帅保证 ， 但有李弥月在一日 ， 大帅便可高枕一日 。 此后余生 ， 咱一起风雨同舟 ， 肝胆相照！说着 ， 李弥月分别向公羊岁猪和迦衣颔首 ， 迦衣旋即动容 ， 登时想起刘奇峰亦是忠心护主可昭日月 ， 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暖暖的敬意来 ， 微笑着接茬道：当年范蠡和文仲帮助越王复国 ， 其后范蠡功成身退 ， 而文仲却不愿意离去 ， 范蠡是以言道“兔死狗烹” 。 可是 ， 前提是越王此人为人长颈鸟喙 ， 可与共患难 ， 不可与共乐 。 贵国皇上和姊姊自非如此之人 ， 我亦深信将军可保无忧 ， 日后必当名垂千古！公羊岁猪拜见迦衣之前已自童凯口中得悉 ， 两国公主深交之故 ， 是以百感交集 。 这会闻迦衣此言 ， 则无异作保 ， 更是斗志昂然 ， 便是窝阔台亲征 ， 哪怕大金和大辽一发从旁协助 ， 亦是毫无畏惧的胆色 ， 长吁一口气 ， 忽而哈哈而笑 ， 傲睨地道：迦衣公主所见正是 ， 在下幸得明主 ， 实乃三生有幸 ， 不负造化 。说着 ， 拱手朝李弥月道：在下先时不过一个犯罪之徒 ， 幸蒙国恩 ， 赦宥不究 ， 此等再生之恩 ， 在下唯有肝脑涂地方可聊报万一！迦衣这会方才明白 ， 西夏人豪爽不拘礼节 ， 极少自称“奴才”、“小人”者 ， 下意识地朝一旁的童凯颔首 ， 心中大赞其入乡随俗 ， 绝不拖泥带水 ， 诚亦“得志 ， 与民由之；不得志 ， 独行其道”是也！李弥月点点头 ， 这时一旁的侍女端来茶水 ， 李弥月向公羊岁猪致敬 ， 公羊岁猪当即潸然泪下 ， 哽咽道：公主隆恩 ， 在下粉身碎骨以报！言罢 ， 仰头而尽 。 迦衣见公羊岁猪确实神武无比 ， 若非限于西夏国力之不济 ， 自是大可领军与蒙古决一死战 。 亦端起茶水 ， 向其致敬 。 随即 ， 两人又各各分别向公羊岁猪询问一些边关大事 ， 亦提及欧阳笙不知存亡之故 ， 李弥月和公羊岁猪一皆抢着表示力尽所能为迦衣找寻 。 迦衣感动 ， 当即除下手腕上的美人镯 ， 回赠李弥月 ， 作为交谊之情 。▲▲▲▲▲▲迦衣和元果侠在西夏皇宫留宿三五日 ， 公羊岁猪则自回边关 。 临别之际 ， 李弥月亲自护送出城 ， 直至西凉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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